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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筆苑雜記 (필원잡기) ◈
◇ 筆苑雜記卷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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서거정
徐居正撰
 

1. 筆苑雜記卷之一 徐居正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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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考。自唐堯元年甲辰。至洪武元年戊申。摠三千七百八十五年。自檀君元年戊辰。至我太祖元年壬申。亦三千七百八十五年。吾東方歷年之數。大槩與中國相同。帝堯作而檀君興。周武立而箕子封。漢定天下而衛滿來平壤。宋太祖將興而高麗太祖已起。我太祖開國亦與太祖高皇帝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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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記云。檀君與堯同日而立。歷虞夏至商武丁八年乙未。入阿斯達山爲神。享年一千四十有八。當時文籍不傳。其眞僞不得而考。至今傳襲。以古記爲說。居正以爲當堯之時。人文昭宣。至于夏商。世漸澆薄。人君享國久長者不過四五十年。人壽。上壽白年。中壽六七十年。下壽四五十年。安有檀君獨壽千百年以享一國乎。知其說之誣也。又云。檀君生子扶婁。是爲東扶餘王。至禹會諸侯於塗山。檀君遣扶婁朝焉。其說無據。若檀君享國久長。扶婁往會塗山。則雖我國文籍不備。中國之書豈無一語及之乎。檀氏相傳享國之數。千四十八年者。無疑矣。權文忠公近詩曰。聞說鴻荒日。檀君降樹邊。世傳不知幾。歷年曾過千。蓋言其傳世歷年之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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箕子封朝鮮。在周武己卯。至後王準。漢高祖丙午。衛滿侵之。浮海而南。其都平壤者八百七十八年也。準移都金馬郡。是謂馬韓。歷四郡二府之時。至百濟溫祚王二十六年戊辰而亡。亦百四十餘年矣。金富軾三國史。但書百濟王襲馬韓取之。不明言箕氏世係。當時亦必無可考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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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天運紹統。涵虛子曰。朝鮮在安東國之東。古肅愼氏之地。武王封箕子爲諸侯。以奉殷祀。爲中國藩邦。自周亡至後漢千餘年。爲公孫康所簒。箕子之統緖失傳焉。又云。箕子率中國五千人入朝鮮。其詩書禮樂醫巫陰陽卜筮之流。百工技藝。皆從而往焉。故曰半萬殷人渡遼水者是也。今考公孫康所簒者無據。其曰半萬殷人渡遼水者。又不知出於何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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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虛子又曰。箕子至朝鮮。言語不能通。譯而亦知之。敎以詩書。使知中國禮樂之制。父子君臣之道始行。五常之禮始備。敎以百工技藝。醫巫陰陽卜筮之術始有焉。以禮義田蠶。制八條之敎而化之。逾年而民自化。相殺者以財償。相傷者以穀償。盜者男沒爲奴。女子爲婢。不三年人皆向化。崇尙信義而篤儒術。釀成中國之風。可謂聖化。敎以勿尙兵鬪。謂一日之亂。十年不定生民塗炭。不能安其業。故以德服强暴。隣國皆慕其義而相親之。爲中國之蕃邦。故歷代親信於中國。受封爵。朝貢不絶。禮義之道不缺。衣冠制度。悉同乎中國各代之制。故曰。詩書禮樂之邦仁義之國也。而箕子始之也。居正以爲。涵虛子論與漢書畧同。深悉我東國風俗。歷代諸史及國朝渾一誌所論。紕繆無據。皆出於所聞之誤耳。
 
7
我國分野。古人擬以燕都。己巳年間。彗星出燕分。日官奏云。於本國不干。世宗深以爲憂曰。我國同燕之分。安得爲不干乎。己巳秋正統皇帝陷北庭我世宗上賓。與燕同分之說。庶幾近之。
 
8
沸流溫祚登負兒岳。相可居之地。沸流都彌鄒忽。溫祚都慰禮城。後溫祚移都南漢山城。卽今廣州。又移都北漢山城。卽今漢陽。其所卜明堂。未知何地也。以漢陽爲李氏都者。見於道詵圖讖。是以高麗建南京于漢陽。種李樹擇李姓以尹。王亦歲一巡幸。埋龍鳳帳壓之。居正嘗考高麗史。漢陽明堂。但書曰壬坐丙向之原。不明言其地。今考景福昌德兩宮正殿。皆壬坐丙向。臆意高麗所卜。要不外此兩宮之基耳。近有術士崔揚善。以承文院古基爲正明堂。或者又以宗廟樂天亭爲大地者。皆淺見無稽之說也。
 
9
道詵百濟人。初詵母爲處子。出遊川澤上。得一美大瓜啖之。忽覺有娠。及生兒。父母以爲不祥。而棄之川上。時方冱寒。羣鷗數千來集。上下承覆之。不死十數日。父母異以收養之。及長出家。入山修鍊。有天仙下降。授天文地理陰陽之祕。又入唐。學一行法。世傳圖讖。皆詵所著也。近得唐本星曜一帙。有曰高麗國師賦。而議論精微。非詵不能爲也。然其所與議論者耶律楚財。時之相距甚遠。是可疑也。安知高麗國師者。密傳詵術。不傳於東方而傳於中國乎。今靈巖縣道岬寺。有詵碑。亦有鷗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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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東國筆法。金生爲第一。姚學士克一僧坦然靈業亞之。皆法右軍。李奎報嘗評論。以崔忠獻爲神品第一。坦然爲第二。柳紳爲第三。阿附權貴非公論也。自元以來。學字者皆法趙孟頫焉。先生平生手跡。遍滿四海。其流傳東國我所得見者。不下數百本。墨跡如新。所不得閱者不知其幾。散在天下者又不知其幾。自趙距今尙遠。吾東方在一偏隅。得見趙跡猶多。自唐距晉亦不遠。文皇以天下之大。求右軍眞跡。遣蕭異。間關崎區。勞然後得何耶。己巳年間倪學士謙。奉使來曰。趙公筆法。中國罕見。蓋嘆我國之多有也。竊謂。高麗忠宣王入元朝。構萬卷堂。日與當世名儒六七人。從容談論。趙公其一也。我國文儒如李先生齊賢。侍從亦多。王之東還。文籍書畫。馱載萬籤。趙之手跡滿於東方。蓋由是也。吾東方人得趙公筆法精神者。杏村李嵒一人而已。
 
11
金生新羅元聖王時人。以能書聞。宋崇寧中。高麗學士洪瓘入宋。翰林待詔楊球李革奉帝勅書圖簇。瓘以金生行草一卷示之。二人大駭曰。不圖今日得見右軍眞跡。瓘曰。此乃新羅人金生書也。二人笑曰。天下除右軍。焉有妙筆如此哉。瓘卞之終不信。近見趙學士子昂昌林寺碑跋尾曰。右唐新羅僧金生所書其國昌林寺碑。字畫深有典刑。雖唐人名刻。未能遠過之也。古語云。何地不生木。信然。觀趙學士此跋。金生筆法之冠絶古今知也。
 
12
崔文昌侯致遠入唐登第。從高騈伐黃巢。其檄巢曰。非特天下之人皆思顯戮。抑亦地中之鬼已議陰誅。巢讀至於此。不覺下牀。因此名聞天下。今桂苑筆耕多有不解處。恐當時氣習如此。或東方文體未能如古也。新羅之文。傳於今者絶無。只有元曉薛聰所著一二篇而已。予嘗見新羅獻唐織錦五言古詩。高句麗乙支文德贈于仲文五言四句。皆精到。當時能文之士。不爲不多矣。而今無所傳於萬一惜哉。
 
13
唐學士顧雲送崔致遠還鄕詩。有十二乘舟渡海來。文章感動中華國之語。又有贈言者曰。巫峽重峯之歲。絲入中華。銀河列宿之年。錦還東國。蓋十二而入唐。二十八而東還也。東還之後。其遭遇設施。未有所考。或云時適世亂。隱於伽倻山海印寺。與緇流遊燕。公所築瀛洲等三山。紅流洞鳳下石。書巖遺跡。至今宛然。不知所終。世稱仙去。按唐僖宗十二年乙巳。新羅憲康王十一年。致遠自唐捧帝詔還。越十年甲寅眞聖王八年。致遠進時務十餘條。王嘉納之。時後百濟甄萱。據完山叛。已三年矣。越二十五年戊寅高麗太祖王建立。越十年丁亥甄萱入新羅弑王。則致遠年方七十。不至衰耗。而其出處無所考。可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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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大表牋。要須精切。高麗時。遼人欲過鴨綠江爲界。朴參政寅亮脩陳情表。立語用事。明白懇切。遼帝寢其議。我太祖高皇帝二十九年賀正。淸城君鄭擢撰表。光山君金若恒撰牋。西城君鄭摠吉昌君權近潤色之。帝怒表牋語涉戲侮。徵摠若恒近詰責。近蒙宥以還。摠等被留不還。高麗知製誥崔甫淳嘗撰賀金帝登極表云。五馬渡江。表晉帝之開新主。六龍馭極。符羲易之見大人。時金主兄弟爭國。惡其觸實。勅曰引用晉元事不當。崔由是得譴。崔之表辭。非不工也。而觸帝之怒。則由用事不切也。
 
15
世傳。金富軾妬才忌能。害鄭知常。今考麗史。知常墮妙淸術中。羽翼悉去而。自全實難。非富軾所得私貸。且本傳及諸書。無一語及枉害。而世之所傳如是何耶。近考金台鉉東國文鑑註曰。金鄭於文字間積不平。然則當時已有是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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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富軾入宋。詣祐神館。見一堂設女仙像。館伴王黼曰。此貴國之神。公等知之乎。遂言曰。古有帝室之女。不夫而孕。爲人所疑。乃泛海。抵辰韓生子。爲海東始主。帝女爲地仙長在仙桃山。此其像也。今考之。新羅高句麗百濟之初。無此帝女事。但東明之出。有柳花事。恐中國誤認有此說也。
 
17
高麗季。人心皆歸我太祖。而牧隱李先生穡稍存形跡。然撰桓王碑在太祖潛邸之時。用周邦雖舊其命維新之語何耶。崔都統瑩臨死語曰。李廣平常言判三司事當爲國主。廣平都統皆當國大臣。而尙有是言。天命人心之歸我太祖。不待戊辰而可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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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宗之朝京師也。太宗文皇帝以燕王在藩邸。太宗過謁。文皇帝與言大悅。寵遇款至。及太宗還國。我朝士大夫問太宗曰。天下其大定乎。時高皇倦勤。建文爲太子。太宗曰。我觀燕王。天日之表。龍鳳之姿。恢廓大度。非久爲藩王者也。天下之定未可知也。未幾文皇帝以燕王有天下。人皆服太宗先見之明。文皇帝登極。眷祐我太宗異常數。每語國人曰。朕嘗見汝國主。眞天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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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進貢馬。太宗親御揀閱。有一馬。班在下列。命置於首圉。人皆怪之。旣進。文皇見之勅曰。朝鮮國王愛我。首進之馬甚良。然後知聖神所見畧同太宗敎延편001 臣曰。擇駿馬。辨人才。予當不讓於古人。
 
20
世宗天性好學。其未出閤。每讀書必百遍。於左傳楚詞。又加百遍。嘗違豫。亦不輟讀。病漸劇。太宗命中官。猝至其所。盡搜書帙而來。獨歐蘇手簡一卷。遺在屛障間。世宗讀千百遍。及卽位日。御經筵無書不讀。緝煕時敏之功。高出百王。嘗語近臣曰。讀書有益。如寫字製作。人君不必留意也。晩年倦勤不視朝。然於文學之事。尤所軫慮。命儒臣分局。撰次諸書。曰高麗史。曰治平要覽。曰兵要。曰諺文。曰韻書。曰五禮儀。曰四書五經音解。同時撰修皆經睿裁成書。一日御覽可數十卷。其可謂天行健純亦不已也。
 
21
世宗始制雅樂。朴中樞堧贊成之。每坐臥。手於心胷之間。爲戛擊形。嘯於口吻之中。爲律呂聲。積十餘年乃成。世宗深倚重之。世宗又制自擊漏。簡儀臺欽敬閣仰釜日晷。制作極爲精緻。皆出於宸衷。雖百工匠。無能副上意者。惟護軍蔣英實仰承睿智。運奇騁巧。無不沕合。上甚重之。人皆曰。堙與英實。皆爲我世宗制作之盛。應期而生也。
 
22
世宗嘗留意於溫公資治通鑑。患其箋釋未盡句讀不明。命儒臣博採群書。隨事夾註。以便觀覽。於是據胡三省音注及源委釋文集覽等書。删潤之。有未盡處。旁採他書以補。且文學回互艱深處。輒註本史全句。或書句字於句下。以便句讀。以至字釋翻音。莫不詳備。皆取睿裁。名之曰思政殿訓義。綱目通鑑亦如是。其訓義之精。今古所無。近見今皇朝所撰綱目通鑑輯覽。頗有疏漏處。又不夾註於句下。以附於每卷之末。觀覽亦不便。臣妄意當以我朝訓義爲第一。且訓義之成。在正統丙辰。而輯覽之成在近日。當中國輯覽之時。見我國訓義。則必歎賞不暇矣。
 
23
太宗始作鑄字。模樣有未盡善。歲庚子世宗命李蕆。以中國善書字樣改鑄。比舊尤精。是謂庚子字。甲寅世宗命爲善陰陽字樣改鑄。極爲精緻。是謂甲寅字。庚子字小而甲寅字大。其所印書冊極好。世宗末年。用瑢所書樣及姜希顏所書字樣改鑄。其所印書冊。漸不如舊。今則銅字盡爲工匠所盜。而兼用木字。字之大小生熟不同。行列不齊。視舊印冊本。迥然不侔矣。
 
24
世宗勵精文治。高出萬古。歲庚子始置集賢殿。選文士十人充之。後增三十員。又改二十員。十人帶經筵。十人帶書筵。專任文翰。討論今古。朝夕論思。文章之士。彬彬輩出。得人甚盛。集賢殿南有大柳。歲己巳庚午間。有白鵲來巢。子皆白。數年間布列顯要皆出於集賢。如鄭領相麟趾李左相思哲鄭領相昌孫李領院季甸安領院止金判書銚金參判墩金判樞鉤金判樞末申領相叔舟權左相擥朴參贊仲孫崔領相恒金判書淡李判樞石亨尹議政子雲魚判樞孝瞻盧參判叔同梁判書誠之成判書任李判書克堪李府尹鳴謙金判書禮蒙盧領府思愼韓西平繼禧洪贊成應李參贊承召李參判坡李判書苪趙府尹瑾姜府尹希顏姜判書希孟崔府尹善復朴參判捷。雖以居正之無狀。亦獲列其間。又如朴仲林朴彭年河緯地成三問李塏柳誠源。一時顯隆。歲癸酉甲戌柳盡枯。或戱誠源曰。禍必自柳始。誠源敗。言果驗。集賢殿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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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宗設集賢殿。聚文學之士。培養數十年。人材輩出。尙慮朝衙夕直。不專意講讀。選年少有才行者數人。許暇遊山讀書。官給供具。肆意於經史百子天文地理醫藥卜筮。淹貫該博。無所不通。將爲大用之地。前有辛文僖碩祖權承旨採南直殿秀文。後有申文忠公叔舟。餘皆名士也。文宗朝。洪南陽應李韓山坡。雖以居正之無似。亦獲是選。眞一時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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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宗之爲世子。幸喜雨亭。以洞庭橘一盤賜近臣。御書盤面曰。栴檀便宜鼻。脂膏偏宜口。最愛洞庭橘。香鼻又甘口。字畫動龍蛇。光燭日月。予嘗臨其字藏之。眞天下之至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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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宗睿藻精到。集賢殿嘗製棘城祭文以進。文宗賜覽。以朱筆抹之。御書數語。其畧曰。無情之謂陰陽。有情之謂鬼神。無情則不可與語。有情則可以理曉。且曰。水火養人。而有時乎殺人。鬼神生人。而有時乎傷人。天語渾成。非詞臣儒士所能到。
 
28
宋仁宗崩。英宗皇帝悲慕。有妄議者曰。能神術使死者復生。英宗命試其術無效。乃曰。太宗與仁宗。宴臨白玉闌干賞牧丹。無意復來人間。英宗知誕妄。不深罪。我世宗初喪。有妖僧來獻是策。試於他屍無效。虛僞無理文。宗亦不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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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祖天縱豪邁。平時議論。慨然慕唐太宗。而薄漢高祖。一日上從容與讓寧大君禔。論古今帝王。而謂唐宗不可及。讓寧對曰。殿下遠過唐宗。上改容曰。惡是何言。叔父之言過矣。讓寧曰。太宗以一微事而殺張薀古。殿下必不爲也。況我殿下家法之正。非太宗之所及也。上微笑。又語及征蒲州江野人事。讓寧曰。古人云千鈞之弩。不爲鼷鼠發機。願殿下留意焉。讓寧所見亦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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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祖嘗從容語臣曰。汝儒者。自古人君。於佛可拜否。爾毋隱焉。臣對曰。昔宋太祖幸相國寺。佛像前燒香。問當拜與否。僧贊寧曰。拜在佛不拜過去佛。太祖笑而不拜。然則人君不拜佛正也。拜佛權也。上大笑。臣又曰。太宗朝。中朝宦官黃儼。持濟州銅佛而來。使太宗先拜佛而後行禮。太宗欲不拜。河崙等請曰。黃儼兇險喜生事。宜從權先拜佛。太宗曰。彼佛若自中國來。則當敬皇帝之命拜之。今此佛自我國濟州而來。何拜之有。羣臣無人陳此者。予以謂不拜可也。竟不拜。儼屈遂行禮。大聖人所見各同。世祖又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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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祖聖性恭儉。嘗入內殿。見御紺色木綿虎裘。穿靑草鞋。笠纓用純木。携竹杖。雖漢文澣濯。亦不如是其儉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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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高靈叔舟爲領相。具綾城致寬新拜右相。世祖急召兩相于內殿。上曰。今日有問於卿等。能對則已。不能對則罰不可辭。卿等自度何如。兩相拜謝曰。庶幾謹飭無罰。俄而上呼申政丞。申卽對。上曰予呼新政丞。子失對。罰一大爵。又呼曰具政丞。具卽對。上曰予呼舊政丞。子失對也。罰一大爵。上又呼曰具政丞。申卽對。上曰予呼姓子失對也。罰之。又呼曰申政丞。具卽對。上曰予呼姓子失對也。罰之。上又呼曰申政丞。申具皆不對。又呼曰具政丞。具申皆不對。上曰人君有召人。臣。不對非禮也。亦罰之。如是終日。兩相飮罰極醉上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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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判樞孝瞻唇厚。世祖嘗戱曰。魚孝瞻淳厚。尹議政士芬顋醓。朴文憲元亨對曰。尹士芬猜險。上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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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祖於陰陽地理之書。無不淹貫。洞見是非而睿斷之。嘗謂臣居正曰。祿命之書。儒者窮理之一事。汝知之乎。臣對曰粗嘗涉獵。上曰汝作假令一書。臣退而裒集諸書。撮其大要。分門類聚。先之以凡例。次之以吉凶神殺。終之以吉凶論斷。以進。上曰予非崇信祿命之書。欲作假令使宮中之人不煩指授。開卷自明耳。且謂臣曰。卿意謂祿命何如。臣對曰。甲己之年正月丙寅。甲巳之日生時甲子。以六十位類推之。其數極於七百二十而盡。以七百二十之年。加七百二十之日時。則命之四柱極於五十一萬八千四百。而無復加矣。天下盛時。戶口至有千五六百萬。則億兆林林之衆。豈止五十一万八千四百而已哉。今於閭巷間。固有四柱皆同。禍福全不相似。以耳目所見。常有편002二。則耳目之所不接者。安知非千百者乎。且千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四柱則中國四海荒服之人無不同也。而中國則有公侯伯子男卿士大夫吏胥庶人之分。爵位科第之高下。皆一一有辨。四海荒服之俗。或同禽獸。無貴賤之分。是何囿於五十一万八千四百之人命。而其不同若是其紛紛耶。祿命之書不足信也。或曰。如李淳風李虛中邵堯夫徐子平。發無不中。則安可盡得而非之乎。臣意以謂。有明鏡於此。物來照之。姸媸自見。於李淳風邵堯夫輩。心本虛靈。如鏡之明。事至物來。吉凶禍福自燭難逃耳。非如後世術士徒守古人之糟粕。以五十一万八千四百之人命。惟斷天下億兆之人命也。臣以謂祿命之書不可信也。上笑曰。汝言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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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宗初政。銳意圖治。未幾玉體漸乖。嘗手寫冊背曰睿宗。又曰。死得此諡足矣。不數月上賓。羣臣上諡曰睿宗。果合聖意。嗚呼悲哉。
 
36
菊齋權文正公溥。壬戌年壬子月己未日己巳時生。卜者曰。命限不永。先文淸公坦曰。若積德少可延長。嘗聞天寶山僧。積德之目。有三。曰行不中道。曰浴不流水。曰食不擇精。汝宜勉之。菊齋終身佩服。造次必於是。終享壽八十五。位至極品。一家九封君。福祿之盛今古罕比。人皆曰積德之效。予嘗觀益齋先生文菊齋碑曰。戊子己未虛拱壬巳之祿。互衝發之。蓋贊其造化之妙也。卜者謂之不永。亦不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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圃隱鄭文忠公。平生有志節。人無間言。或戱曰。人言子有三失。知之乎。文忠曰。試言之。或曰人言子於朋友讌飮。先入後罷。飮酒太遲。文忠曰誠有之。少在鄕曲。得一盆濁醪。思欲與親戚朋友一懽。今旣富貴。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吾豈悻悻然哉。或曰人言子於色不得淡然。文忠笑曰。好色人之常情。孔子亦曰。如好好色。則孔子非不知好色也。或曰人言子於唐物貿易。不得無心。文忠變色曰。老夫家貧。子女寔繁。婚姻之禮。例用唐物吾不能免俗耳。況貿遷有無。聖人之遺制。吾何嫌乎哉。或曰前言戲耳。
 
38
權文忠公近常赴京師道遇雨。假郵吏笠帽。旣還之。訟公不還。責其直。公不較而與之。後有一郵吏。冒認氈衫之失。責其直。公又欲與之。使臣孛羅知其誣。鞫郵吏。乃曰此人前不較而與直。故敢爾。非失也。孛羅罰其人。
 
39
權文忠公嘗謫居忠州。癸酉春太祖幸鷄龍山。召赴行在。一日太祖賜銀盤一面于扈從諸宰樞。爭射賭之。武臣以次皆不中。文忠平生一不操弓。是日一箭中之。得銀盤。人皆曰。射以觀德。此之謂也。
 
40
鄭三峯道傳嘗赴早衙。穿靴一白一黑。及公坐。胥吏以告。三峯俯視一笑。竟不易。及衙罷。騎馬而行。笑謂傔從曰。爾毋怪乎。吾靴之黑白也。左者見白不見黑。右者見黑不見白。亦何傷乎。其不外飾如此。
 
41
李文靖公穡朝京師。太祖高皇帝引見與語曰。汝之漢語似納哈出。穡貌不揚。帝曰此翁堪畫。及穡東還。語人曰。今皇帝中無所主之主也。人皆以穡言爲失。今觀大明有天下百有餘年。列聖相承。持盈守成。一遵高皇帝遺制。不得變更。其規模制度。遠過漢唐。曾謂中無所主之主乎。然穡大儒也。不知高皇帝之爲大聖人。焉得爲智乎。臆意以謂。高皇帝初定天下。駕馭英雄。恢拓邊疆。留神軫慮於創造大業。其視穡豎儒如嬰兒啼笑於坐側而不加之意也。穡之意亦以爲。高皇在位未久。天下之事。未可知也。而待外人。簡傲侮慢如是也。是以有此言。高皇以光武之待馬援者而待穡。必無此言矣。
 
42
趙文貞公庸學問精邃。尤深於性理之學。長國學二十餘年。誨人不倦。作成有效。凡文章操紙立就。詞理精到。性聰敏。一覽輒記。少時聞一書生得元朝文選策問祕之。文貞求見。生不許。他日更往求之。則生爲借三日。文貞一覽盡記。如約而還。一日文貞與生同在黌舍。誦策三四道。不差一字。生以謂偶熟此而已。亂抽諸策令誦之。亦如此。生曰。如公者。雖張巡不能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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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文貞公思誠淸簡端重。在相府持大體。公年庚子。嘗因戱托癸卯契。一日在上前。上問公年有幾。文貞對以庚子。朝退。契中以非同庚出之。一時傳笑。文貞性解音律。常執一笛。日弄三四聲。關門不接賓客。有稟事者。令人開門引接。夏則坐松陰。冬則坐房內蒲茵。左右無他物。稟事者去。旋卽關門。稟事者到洞口。聞笛聲則知公之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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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文順公弘早以文翰著名。尤工於篆隷。位至極品。享年八十七。嘗卜宅南山陲。鑿雙池種蓮。幅巾藜杖。逍遙自適。洒然若神仙。其書獻陵碑篆成均館碑甚好。嘗世宗朝上書請立箕子祠碑。言頗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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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貞肅公安信器度寬偉。嘗與孟文貞公思誠同在臺。論事忤旨當誅。文貞面有黑色。蒼黃罔措。貞肅顏色自若。作詩一絶。有恐君留殺諫臣名之句。無紙筆。以磁尖畫地成字。瞋目語獄吏曰。當以是上聞。否則我爲厲鬼。爾屬無焦類矣。太宗聞而霽威赦之。後貞肅奉使日本還遇海賊。賊抽刃攔入船上。抄掠行具。人皆搖手不得。貞肅踞胡床不動。從容指揮。賊畏不敢近。一行賴以安全。
 
46
柳文貞公寬公廉方正。雖位極人臣。茅屋一間。布衣芒鞋。淡如也。公退之暇。敎誨不倦。摳衣者坌集。有來內謁。顧之而已。不問姓名。公之第在興仁門外。時開史局于金輪寺。寺在城內。公領脩史。嘗以軟帽杖屨而行。不煩輿馬。或携童冠。嘯咏往還。人服其雅重。寺今已廢。嘗霖雨經月。屋漏如麻。公手傘庇雨。顧夫人曰。無傘之家。何以能堪。夫人曰。無傘者必有備。公笑。
 
47
成文景公石磷少有倜儻奇節。嘗爲楊伯顏幕下禦倭。失律當刑。公假寐。有人告曰。公著蒿冠無憂也。公自解曰。蒿冠以蒿裹頭。不祥莫甚。竟貸死除名。後爲首相曰。吾夢蒿冠者高官也。早年與四五同僚在政房。辛旽負手傍觀。指文景曰。終必大顯。福德非諸君所及。卒如其言。老賊亦復具眼。公年六十。慈氏亦年踰七十。病革。瞑目不言者數日。藥餌無效。公焚香祈禱。哀號幾絶。俄而慈氏曰。是何聲也。侍者驚喜曰。祈禱聲也。慈氏曰。天遣人賜几杖曰。有子至誠如此。可扶而起。病尋愈。人皆嘆文景孝誠之篤。
 
48
河襄靖公敬復晉州人。母夢鼈入懷中。因有娠生。小字王八。自幼膂力過人。補甲士宿衛。直禁門。時適冬至。上林苑熨養梅花數盆。將進置於禁門之側。公折一長條。揷兜牟上。掌者大驚叱之。公曰。吾家籬邊繫牛馬者此樹。折爲薪樵者也。有何所貴。不小屈。人皆笑其麤猛。而大其氣。以武能擢拔大顯。嘗出鎭東北面。有野人以三百斤强弓請公彎之者。公爲置酒歡飮。且語曰。此弓制作甚妙。急呼弓手。依樣制造。潛令人爆之。筋力少解。從容引滿。野人叩頭下拜。
 
49
卞文肅公季良性固執。宣德年間賀白雉表詞中。有惟玆白雉之語。文肅曰玆字宜中行。諸公曰不屬上何謂中行。文肅固執之。諸公曰宜取旨。世宗是諸公之議。文肅復啓曰。耕當問奴。織當問婢。殿下爲國。若鷹犬宜問文孝宗輩。至於詞命。當依任老臣。不可輕許他議。世宗不得已從之。
 
50
崔貞烈公潤德生而母卒。父雲海鎭邊不能擧。托養于同隣楊水尺家。稍長膂力絶人。挽强射堅。時隨水尺出獵。所獲實多。一日牧山中。有大蟲瞥出林莽。諸畜犇散。公驟騎一發一箭斃之。來報水尺曰。有物斑紋。其大顒然。是何物。吾已射殪之。水尺往見。乃一大虎也。水尺異之。家君出鎭合蒲。水尺以公往謁。譽公不已。家君曰當試之。及與校獵。公左右馳射。發無不中。觀者嘖嘖稱美。家君笑曰。兒手雖敏。而尙未識軌範。兒今所爲乃山虞技耳。不可謂之長技。仍敎射禦之方。遂爲名將。
 
51
黃翼成公喜度量寬洪。有大臣之體。居相位三十年。享年九十。論決國事。務從寬大。平居淡如。雖兒孫僮僕羅列左右啼號戱噱。畧不可禁。或有挽胡批頰者。亦從其所爲。嘗引僚佐議事。方濡筆書牘。有童奴溺其上。公無怒色。但以手拭之而已。其德量如此。嘗謫在南原七年。閉門端坐不接賓客。手執韻書一帙。凝神注目而已。後雖年高。於字書音義偏傍點畫。百不一失。
 
52
河文孝公演讌居常著烏紗帽。去軟角。焚香靜坐。終日唫哦。爲詩奇僻近古。筆法遒勁得體。嘗言。少時在春坊。作詩手寫之。河浩亭嘆曰。河文學作而河文學寫。亦一人間寶玩也。文孝嘗按慶尙道。南政丞智爲亞使。公甚器重。不以僚佐待之。嘗行至晉州。文孝嘆山川雲物之勝。公晉人也。南改容曰。山水雖勝。而品官甚惡。文孝大笑。人服其雅量。後與南同升黃閣。
 
53
許文敬公稠簡嚴方正。公廉淸謹。動慕聖賢。每鷄鳴盥櫛。冠帶正坐。雖終日不見惰容。矻矻常以國事爲念。言不及私。論議國政。自信獨守。不與人軒輊。時稱賢宰相。家法亦嚴。子弟有過。必告祠堂罰之。奴婢有罪。按律治之。公自幼銷瘦如削。肩背傴僂。嘗判禮曹。定上下服色儀制。截然有分。巿井輕薄子深疾之。號曰瘦鷹宰相。蓋鷹肥則颺去。瘦則思搏禽也。
 
54
金孝襄公孝誠莊襄公南秀之子也。莊襄與妻吉氏異居。孝襄年四五歲。有奴抱立桑樹下。忽有雙鳩來集。孝襄曰。瞻彼雙鳩。雌雄並行。吾父母各在東西何耶。仍泣下奴異之。告吉氏亦泣。鄕閭皆異之。公事母至孝。公年五十七。而吉氏卒。廬墓喪祭。一出至誠。物論多之。
 
55
姜戴敏公碩德性好古。風流文雅。近代無比。作詩最高古。書畫亦妙絶。諡之曰敏宜矣。諡法好古不怠曰敏。此元朝學士趙文敏之敏也。世之人以公不於紅紙上題名輕之。甚非也。子府尹希顏字景愚。畫詩書三絶。獨步一時。詩似韋柳。畫似劉郭。書兼王趙。爲人有才有德。眞大人君子也。不大厥施。惜哉。
 
56
趙中樞吾倅陜川。暑月鱸魚山積。雖腐爛不許家小得嘗。人皆服其廉。或曰與其腐爛棄之於地。寧使家小得嘗。況不以此傷廉乎。趙家至貧。其爲禮曹正郞。避方賃屋。桂玉不繼。同僚有以白粒三斗問之者。不受。後於公座誇之。人或有譏其矜作。然平居。關節不到。後退老村莊。室如懸磬。無絲毫干請於人。眞廉謹篤信君子也。
 
57
權安肅公蹲聰明過人。明達吏體。嘗爲讞部。決獄如神。有二盜殺一家三人。情跡稍存。贓證未白。前後官吏首鼠未決。幾四五年。一日安肅前二盜而語曰。爾輩情跡甚明。敢不服。我有一語。爾無遁情。爾輩初議爲盜。如是如是。中爲作賊。如是如是。終始本末俱陳之。如是如是。爾敢隱乎哉。盜相顧吐舌曰。此公莫是曾爲盜者耶。何悉我情跡如是。遂服。
 
58
甲午春權文景公踶。趙判書克寬。權參判克和。金參判墩俱失志禮闈。抵水原蓮亭。文景曰。吾輩眺矂落魄至此。他日得意。細雨濛濛。雨雪霏霏。明月八簾。荷香滿座。與二三子相與觴詠。亦足賞今日之行矣。諸公抵掌曰。雨旣濛濛。雪不當霏霏。雪旣霏霏。月不當明。荷香又豈雪中得乎。何言之不倫也。文景無以應。是年秋榜。文景居大魁。諸公相繼擢第。壬子文景爲京畿監司諸公會餞。趙執盞言曰。水州雪中荷花。今可賞矣。文景笑曰。欲與君共耳。不數月趙出宰是府。文景巡臨。趙行禮詣就座。適荷花盛開。相目而笑。文景有詩曰。雨雪霏霏月政明。荷香荏苒滿亭淸。當時此說神應祕。二十年前事已成。
 
59
金文長公鈞。金文長公末。金大司成泮。皆博通經史。尤邃性理之學。同時選授胄監。誨人不倦。作成有效。人稱曰三金。而泮先逝。兩金皆年踰八耋。官躋一品。俱謚曰文長。諡法博聞多見曰文。誨人不倦曰長。其得此謚宜矣。尹提學祥時爲胄監之長。學問尤精。諸生爭先摳衣。絲分縷柝。耳提面授。終日矻矻不知倦。今之達官聞人。皆公弟子也。國朝以來。爲師範之最。
 
60
金文長公末有一女無子。嘗曰。聞開千眼者得陰報。予自筮仕以來五十餘年。未嘗不待學館職。敎誨不倦。卒無嗣。豈非予荒蕪僞學未能德於人耶。將終。沐浴冠帶執笏端坐。家人痛哭。公止之曰。予位至一品。官非不達。年踰八耋。壽非不高。生死常理。得正而死。豈非幸歟。尋卒。
 
61
崔先生萬理嘗爲集賢殿副提學。上書極論宦官著軟脚烏紗帽。不合古制。依中朝例著冠。其言曰。自古歷代人主。寵任宦官。權傾天下者甚多。然不能易其冠者。蓋以閽寺之流。不可混於縉紳。駭人觀聽耳。言甚切至。諸宦官側目相視。議遂寢。
 
62
柳先生義孫。權先生採。辛文僖碩祖。南先生秀文。同在集賢殿。文章齊名一時。而物論尤推重南先生。高麗史節要初草。大抵皆出於南手也。諸君皆不大達。惜也。
 
63
奇公虔嘗宰延安府。鮒魚多產。公私徵請輻湊。弊或及民。前此有宰姓金者。喜食鮒魚。邑人嘲之。大書館壁曰。六年何事業。喫盡一池魚。奇欲避謗。六年不食鮒魚。又出牧濟州。濟之有鰒。猶延之有鮒也。三年亦不食。人皆服其執而疑其作也。
 
64
金判書銚早以文學著名。世宗嘗宴群臣。皆酒酣。上曰。今日諸君。各陳平生所願。銚曰。臣願百年之內日侍御榻。進退俯伏於金葵花底而已。群臣皆曰。臣等所願無踰於銚。上笑。
 
65
金文節公淡性溫雅淡簡。喜怒不形於色。然善治盜。嘗守忠州安東慶州三邑。人有犯盜情跡。少有可疑。必殺勿饒。盜不入境。民賴以安。然枉殺亦多。公享年不永。刑罰之於人。甚可畏也。
 
66
李文安公思哲體質豐大。飮食過人。每食一大器飯二蒸鷄一壺酒。患背腫臨絶。醫云宜忌炙肉毒酒。公曰與其不食而生。毋寧食之而死乎。飮酒啗炙如常。卒獲平善。人皆曰享富貴者。飮食亦異於常矣。文安之少也。與諸輩遊三角山僧寺。各佩壺。但無飮器。時權斯文枝穿新制馬皮套鞋。文安先酌飮之。諸公以次飮之。相視大笑曰。皮鞋杯自我作古。不亦可乎。後文安貴顯。語權曰。今日金杯酒味。大不如遊山時皮鞋杯也。
 
67
鄭貞節公甲孫性淸直嚴峻。子弟不敢干以私。嘗爲咸吉道監司。被召如京。及還道見解榜。子烏亦中焉。公奮髥怒罵試官曰。老奴敢狐媚我乎。吾兒烏業未精。豈可僥倖欺君耶。遂鉤去之。竟黜試官。
 
68
貞節爲大司憲。激濁揚淸。朝綱大振。然寬厚持大體。舊例公會臺諫必連幕而次。或時飮酒捲帳相屬。號曰捲帳飮。若値酒禁臺諫執法不飮。諫院飮醉自如。一日諫官持抔引滿。戲於帳隙示臺長。臺長亦戲以袖拂之。杯從帳隙中而墮。圜轉止於憲長案前。諸臺長惶懼無措。臺吏亦相目未敢猝止。終日在前。臺中恐生事。將仕罷。貞節語吏曰。彼如鵝卵者何物耶。可容水精珠幾顆乎。吏曰可容百顆。貞節曰可從所出隙中擲之。滿座皆服其雅量。諫院相傳。有杯形如鵝卵。可容一升許水精珠。玩禁而設者。
 
69
尹文度公淮南集賢秀文皆能文章。而性喜酒。常飮過度。世宗惜其才。命飮酒毋過三爵。自後凡宴會。二公必飮三大椀。名雖三爵而實倍飮於他人。世宗聞而笑曰。予之戒飮。適所以勸飮也。
 
70
鄭文成公麟趾天資豪邁。胸次豁達。嘗酒酣。尙論古人曰。如我者倘遊聖門。純粹如顏子。篤實如曾子。固不可及。如遊夏之徒。未知何如也。歲庚午翰林侍講倪謙奉使來。文成爲官伴。周旋交際。得儐使體。又與之商礭古今。往復酬唱。侍講敬重之。常夜坐。侍講曰月在何分。公曰在東井。侍講嘆服。及辭別。侍講曰如夜深何。公曰可怕李金吾。侍講曰莫逢王玉汝。相與笑曰。天下未嘗無無對之句。歲丙寅昭憲王后赴山陵。大雨江漲。梓宮不可渡。權厝樂天亭。或云南首。或云北首。議竟未決。文成後至曰。禮在殯南首。不死其親之意。在玄宮北首之。幽之故也。今亦殯宜南首。諸公曰。宰相不可不用讀書人。
 
71
侍從封章。始盛於李文烈公季甸。文烈在集賢殿。屢欲封章論事。有一二同列。官居文烈之上。每沮之曰。自古喜論事者。終受禍。況我侍從者。講論德義。啓沃輔道而已。至於諫諍非職也。君勿好事。文烈曰。人各有心。論事之敗之榮。不如含默之恥之深耶。遂率下僚抗疏極陳者。非一再矣。而上官終不署名。物論譏之。每進封章。世宗曰。季甸之疏又來矣。遂有大用之志。尋擢同副承旨。
 
72
權翼平公擥弱齡有大志。博覽强記。才名挺出儕輩。然屢屈場屋。怡然自處。不屑屑於懷。予誦孟郊詩曰。出門卽有礙。誰謂天地寬。郊之落第悲悴困窮者。無所容其身者。今子將無然乎。翼平笑曰。得不得寧非命耶。予知其爲大器。後翼平年三十五。以文擢壯元。四十六入相。爲一代元勳之首。蓋眺矂悲傷。士之常情。而公之大度如是。郊之不遇。豈非局小使然耶。
 
73
申文忠公叔舟嘗奉使日本。回還到我境。不及數里。忽遭颶風。未及艤岸。衆皆蒼黃。公神色自若曰。大丈夫當遠游四方以蕩襟懷。今涉洪濤。見日出之鄕。足爲壯觀。倘乘此風。得泊金陵。飽見山河雲物之盛。亦一快也。時刷還孕婦在舟中。衆曰。自古孕婦於行船大忌。宜投海以穰。公曰。殺人求活。於德不祥。强止之。俄而風定。文忠始登第。選入集賢殿。一日當直入藏書閣。取平昔所未見書讀之。漏已下三鼓。世宗遣小宦覘視。端坐讀書。及四鼓又遣覘之。亦如是。函賜御衣以奬。
 
74
具忠烈公致寬性方嚴公正。嘗判吏曹。關節不行。前此長銓曹者。例於除授之際。親執官案。恣行胸臆。亞官以下。袖手傍觀。公嘗憤之。思欲矯其弊。凡進退人物。博採群議。雖小官卑職。未嘗獨薦。又不以私恩貸親舊。嫉人干請。有或干請者。當遷不敍。時居正爲參議。一日在政房。適醉睡。公厲聲曰。參議謂致寬。注擬人物。恣行胸臆。不欲與聞耶。他日有用人之失參議其曰在家不知耶。嘗擬一文士知名者。爲臺官。駁者曰。此子滑稽不可。公曰若然則漢武帝何取於東方朔耶。竟擬臺官。又一文士調外郡敎官。十年不遷。公欲擬縣職。駁者曰。此子迂闊不可。公曰。天道十年必復。安可使人久屈如是。遂擬縣職。果有治效。公之用捨。一出至公如此。
 
75
崔文靖公恒性謙恭簡正。端介無華。平生與人語。先示退損。不自表襮又不立崖岸自異。爲文章。不襲古人畦畛。自出機杼。大放以肆雄豪富瞻。如長江大河。滔滔汩汩。百折逶迤。勢不能止。尤工於騈驪。凡朝廷事大表牋。皆出其手。華人每稱。我國表辭精切。皆公所著也。平居雖隆冬盛暑。整衣冠終日端坐。不設情容。未嘗疾語遽色。天性然也。
 
76
世祖嘗嘆。東方學者。語音不正。句讀不明。雖有先儒權近鄭夢周口訣。紕繆尙多。腐儒俗士。傳訛承誤。遂命老臣宿儒。分授四書五經。考古證今。參定口訣。又會文儒講同異。上親加睿裁。文靖常在左右。每承顧問。毫分縷析。應對如響。上聽之亹亹不厭。語左右曰。寧城眞天才也。
 
77
朴文憲公元亨明達事體。諳熟典故。中原使臣陳鑑高閏張寧陳嘉猷之來。皆爲儐。周旋交際。咸中其宜。張奉使嘗語文憲曰。如子之才。生於春秋之時。當不在叔向子產之下矣。
 
78
尹文憲公子雲。爲咸吉道體察使。至安邊。聞李施愛殺節度使康孝文。又殺吉州牧使薛丁新。據州以叛。分遣腹心于諸郡。殺守令殆盡。兇徒所在響應。公倍道至咸興。是夕賊又作亂。殺監司申㴐。盡殺公差官吏。尋移兵抵公所。排闥露刃環庭者如墻。公整衣冠端坐。言笑自若。賊懼而退。嘯聚之黨。恣行胸臆。狙詐不測。公在圍中者七日。處之泰然。屹不動心。賊悔悟。或有周旋左右爲公地者。卒全身而還。
 
79
咸東原禹治嘗爲全羅道監司。有閥閱兄弟爭釜大小訴於官者。咸怒命吏。亟取大小二釜來曰。當擊碎均其斤兩而分之。二人服。訴遂止。
 
80
洪中樞逸童器宇卓犖。性任天眞。不脩邊幅。善詞賦劇飮。無何醉則用草葉作吹笛聲。悲壯震厲。平居獨撫古琴。有絃無譜。嘗曰。吾之琴得淵明千古不傳之趣。昔伯牙鼓琴。唯子期知之。吾之琴。淵明不生。世無知者。天地間奇男子也。嘗於上前論佛事。世祖佯怒曰。當殺此虜以謝佛氏。命左右取劍來。逸童論辨自若。左右佯以劍撫頂者再。亦不顧視。無懼色。世祖壯之曰。汝能飮乎。逸童曰。樊噲漢士也。項王他主也。巵酒彘肩不敢辭。況聖賜乎。賜酒一銀盆。健倒。上曰頗畏死乎。逸童曰。當死則死。當生則生。敢以生死而易其心乎。上喜賜貂裘一領。慰解之。
 
81
逸童嘗遊眞寬寺。食餠一器麪三椀飯三鉢豆腐麪九椀。及到山下。有餉之者。食蒸鷄二隻魚羹三椀魚膾一盤酒四十餘觚。觀者壯之。明日世祖聞之。召逸童問曰。信如是能喫乎。逸童拜謝。上曰壯士也。然常時出入。但食餌屑醇酒而已。不喫飯。後到洪州劇飮。尋卒。人疑其爛腹也。有志不施。位不滿能。惜哉。
 
82
唐末鄭谷以詩鳴於世。時人稱其官爲鄭都官。宋梅聖兪晩年得都官。一日會歐陽永叔家。劉原父戲之曰。聖兪官必至於此。昔有鄭都官。今有梅都官。座客皆驚。而聖兪亦不樂。未幾病卒。居正少與尹恕同游學。恕嘗自言。萬一登第得爲司諫院正言。必休官。男子於紅旌上。書正言二字足矣。諸君勿訝也。恕與居正同登甲子科。庚午辛末年間。始授正言。居正戲曰。可休官矣。恕笑曰。第觀之。未幾病卒。蓋原父戲聖兪。尹恕之自期。果合於言。是何理耶。
 
83
陽村權文忠公常著入學圖說。依周子太極圖及朱子中庸章句之說。作天人心性合一之圖。廣大該包。精深微妙。擴前聖之未發。開後學於無窮。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之說。則但擧大綱以示學者。其旨深矣。猶子權先生採。亦依圖說及朱子中庸大學章句或問之說。以著天理流行發育之象及學者變化氣質作聖之道。其進德先後之目則引孔曾思孟之說。用功淺深之意則斷以程朱諸子之論。其論天人心性之說。多有所發揚陽村之意焉。於是著作聖圖。
 
84
近世好事者。有成佛圖。有從政圖。皆用骰子。權先生採。著作聖圖。其目有十三。曰論圖象。曰論性理。曰論陰陽。曰論造化。曰論氣質。曰論誠敬。曰論資質。曰論功夫淺深。曰論用功作輟。曰論賢智。曰論愚不肖。曰論進德先後。曰摠論。於十三論之中。亦有多少節目。又用骰子。六面書誠敬肆僞四字。但誠再書而肆僞一書。其爲字。皆有分數。擲之以分數多少。爲進修次第。凡人之性。厭學問而樂戲玩。成佛從政之圖之類。亦博奕之流也。徒費曰力。而無所用心。先生之作此圖。初非戲玩設也。欲學者因其所樂而開牖之也。不知者以用骰子近於博奕。故不深究其意。不思之甚矣。夫用骰子。意非在於骰子。以示誠敬肆僞之分耳。誠敬肆僞。乃學者用心之地。因骰子而開示指道於初學。尤爲親切。卽圖而求之。雖愚稚孩童。亦可以知所向方。而進德之序。有條不紊。可與聖賢同歸矣。圖未行而先生卒。今知者蓋鮮。先生之文章。有仲父陽村風。
 
85
李文安公石享嘗因眞德秀大學衍義。删繁就簡。添入麗史之可爲勸戒者。爲一書。名曰大學衍義輯略。請於經筵進講。上嘉納之。公之意以謂。經書時方經進高麗之事。傳聞所及。鑑誡最切。故或删或約或添之。其於觀覽。不無有益。然論者以謂。經以載道。皆聖人之言。德秀之編。皆非苟爲。今盡删去。於義未安。因舊衍義之文。添入麗史。庶幾近之矣。
 
86
高麗文宗朝。禮部尙書鄭惟產立糊名取士之法。凡赴試諸生。卷首寫姓名本貫四祖糊封。試前數日呈試院。開場前一日午後。主文具題脚於狀。詣紫門實封進呈。上自折封賜覽。各於題上落點。封押而出。主文承奉到試院。翌日黎明折封放題。當直承宣擎奉金印往試院。與主文同坐。於擧子卷封。一一印之。上又遣內侍二員賜酒果。主文亦設筵以慰。間一日當直承宣到試院。開拆放榜。第二場亦如之。第三場至二更放題。餘同儀。間兩日主文各於中選卷子背上。科次貼黃函封。進詣紫門。上坐便殿。承宣二員捧函上前折封。文儒承宣讀過其科次。上下竝依主文之望而放榜焉。其後相襲。大槩如此。至國朝。科擧之法漸備。糊名卷子與高麗同。餘皆不同。其收卷官封彌官査同官枝同官易書等事。皆遵元朝制。兩頭場始於世宗朝。或講經或製述。隨時不同。
 
87
古者無武科。太宗朝始設焉。故事文武科放榜日。賜牌賜花酒。文武科一等三人。別賜皁蓋。一時榮之。世祖朝文科賜蓋。武科賜旗。遊街之日。癡兒愚婦皆辨其爲文武科也。武班頗不悅。尋罷復舊制。
 
88
舊例官至三品者。不赴文科。六品者不赴生員進士試。以堂上官赴試始於權花山攀。宗親極品赴試始於永順君溥。駙馬極品赴試始於世祖朝。事尋罷。
 
89
近日場屋。有出賦題曰海東靑。韻府群玉書。有古人詩一句曰。麗句妙於天下白。高才駿似海東靑。有一擧子誤解曰。麗句妙於天下則惟白高。一介才士之駿似海東靑者矣。擧場和之。以白高爲賦。至有成句曰。繫海東之爲靑。同白高之駿才。試官亦取之。多有登第者。聞者縮頸。
 
90
國朝以來。科場文體穩平。自癸酉甲戌以來。一二文士詭奇崛强之文。擢巍科。四五六年之間。文體盡變爲西崑。今國學及科場。擧歐陽公黜劉幾故事。黜其甚者。文體稍稍如舊。然未能盡變也。近於殿策起頭。有一主曰。披沙揀金有大冶之精。執策臨馬有伯樂之明。有一主曰。天開於子。地闢於丑。人生於寅。其浮華不切。
 
91
舊例諸科會試。每三場日。禮曹設宴。又別有內賜酒果。諸試官懽飮爲榮。於諸生亦置淡粥淸酒數十盆。以解渴喉。及式例出。而皆罷之。近在試院有一參試官。戲成一句云。座主不飮香醪一盞。何烘其頭。諸生甘吸墨水數升。皆黔其吻。僕亦有句云。茶椀始從今日大。酒杯仍憶去年深。滿座皆笑。
 
92
河東鄭相國麟趾。魁甲午初榜。又魁丁未覆試。國朝以來一人而已。李延城石亨魁辛酉進士生員及第三榜。三韓以來未之聞也。南司成季英魁生員及第二榜。亦其次也。
 
93
父子相繼爲壯元者。權文景公踶。權翼平公攬。兄弟相繼爲壯元者。柳正自濱。柳校理自漢也。
 
94
父子相繼入相者。黃翼成公喜。黃成烈公守身。沈議政溫。沈左相澮也。
 
95
國朝以壯元入相。河東鄭公麟趾。吉昌權公攬。寧城崔公恒。洪南陽應。以前朝壯元入本朝爲相。柳政丞亮。孟政丞思誠也。
 
96
甲寅別試。崔寧城恒爲壯元。曺昌寧錫文爲榜眼。朴延城元亨爲探花。具綾城致寬居丙科。在世祖朝。四人相繼入相。古今所無也。
 
97
甲午秋親試。讀卷官河崙等。取擧子三人卷子以進。太宗曰。當依古焚香祝壯元故事。信手抽之。乃權文景公蹈也。
 
98
上喜曰。予悼蹈父近之早逝。今得子爲壯元。聊復自謂。顧語崙等曰。此榜乃予門生。卿等不得爲自家桃李也。崙等終不受禮謁。庚午殿試。讀卷官以權翼平攬擬第四人。榜旣出。
 
99
文宗曰權攬居幾。左右曰第四。上督令左右進諸卷子。讀至第四曰。此誠壯元也。親札第一。蹈後改名踶。踶父子壯元。皆御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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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苑雜記卷之一終
【원문】筆苑雜記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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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General Libraries 최종 수정 : 2022년 03월 06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