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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游錄 (해유록) ◈
◇ 申製述海遊錄[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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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己亥年十一月]

 

1.1. 十五日癸未

3
晴。曉參望闕禮。東風擧帆。晡泊兵庫。
 
 

1.2. 十六日

5
至室津。
 
 

1.3. 十七日

7
至牛窓。皆不就館。望浦際列石間。有客徘徊。是曩所酬唱者和田省齋也。余棹小舟相近爲筆談。少頃而別。以河樂詩序。屬而歸之。
 
 

1.4. 十八日

9
至韜浦。所過物色如昨。橘柚柑在在爛熟。香色甚美。蜜柑以晩節稍稀。而大柑之名曰九年母者。又最奇。連皮噉之。芳鮮溢齒。日供所給外。倭人或知余甚嗜。往往携筐以饋之。蓋自江都復路以後。水陸諸州供給飮食。視去時益盛。韜浦則三使行別饌。生雉合至三百餘頭。怪而密探之。倭言自前信使之供。多不承權輿。而今則關白以爲慮。遣使者潛行廉問。一路所以遞馬等事。亦無曩日之弊。而各站支待者。必務勝而取名耳。
 
 

1.5. 十九日丁亥

11
晴。東北風乍起。舟人欲早發。而馬守無行意。日高三丈。始擊鼓諸船遂進。未十里而變爲西風。雲陰四塞。驟雨又下。奉行謂此去數十里。有忠海村。可以停泊。因使格卒。盡力撑櫓。昏黑而到忠海。水淺不能泊村岸。遂下碇而宿。是夜三更。月色如晝。使臣登柁樓四望。洋瀾淨如拭。各船燈竿。燦映益奇。沈咏徘徊。使有御風凌虛意。翌日大風盪舟。奉行得村中一小寺。諸使臣下陸。正副兩公。乘舴艋而下。從事公以病辭。余亦因留舟中。諸僚別作餠麪膳羞。爲宴酣之具。笑謂風波中。有鴟夷子五湖契闊。所欠則無西子耳。作一敍追記江都兩館伴儐相時事。託奉行平眞長。使轉致之。又明日。余與諸僚。呼小舟出陸。步詣使臣所住寺。寺名誓念。狹窄而精灑。小庭草木俱妙。老梅一樹。已吐花可愛。浦上人家數百戶。麥田縱橫。田畔鑿坎貯糞。路見男樵女汲。勤儉有農家之趣與市肆繁華者大異。地屬安藝州。而使行意外漂到。本州支待未及。自備後州追供。兩日而後。安藝奉行始至。以太守意先饋湯麪。
 
 

1.6. 二十二日庚寅

13
惡風少定。天明。正副公皆下船發行。潮進而舟䌇之尺寸爲艱。夕抵蒲崎宿舟中。本州儒官味木虎。是余去時相善者。請就館。夜與諸書記往會焉。虎欣然敍勞苦。以大柑一筐佐酒曰。聞公嗜柑。摘我園中樹而來矣。因款談良久。各爲詩贈別。意甚凄然曰。此生那得更奉面。虎以太守語。乞得屛風大字。余辭以筆拙。作勸農崇學省刑薄斂等八條語。屬成汝弼而書之。喜謝曰。所勉皆太平之具。君子之惠也。阻風數日。意緖鬱鬱難聊。湛長老伻問頗頻。余夾童子世萬及馬州通事一人。暮至長老館。湛大喜迎揖而坐。設酒柑麪食數器。使通事替語曰。屢蒙所惠詩牘。頗解禪家宗旨。不但文華爲貴耳。余謝曰。風塵逮速中六根俱熱。幸得浮杯和尙。開示西來意。甚荷法緣。長老出其畫像幀子示之曰。此吾可竹軒物色具在。煩公一賞。余見淨舍在蒼崖下。長老披紫衣趺坐。四面蒼竹簇簇。陰涼翛然。不似世間人所居。因謂長老曰。不佞與此君有素。蓋於密州舊庄。手植百餘竿。竹下有泉。曰靑泉。泉傍有澗。曰綠湄澗。皆取義於竹。而又自爲秋篁詞一篇。以寓交情。不圖蓬瀛之窟。復見愛竹如和尙者矣。長老喜曰。辱示同好之意。當百年珍誦。但乞題贊。並得公秋篁詞。以無忘嘉樹。余謂贊辭。則已與王芝上人有成言。容俟後日。先題一律云。婆娑雪山氣。蕭颯古仙人。一幅巖棲靜。千竿峽竹新。無心花映日。隨意鳥鳴春。自喜秋篁語。交情也有神。夜深而歸。翌朝。長老使禪儀來謝。致絲麪食物。
 
 

1.7. 二十七日乙未

15
晴。風波乍靜。曉發督櫓行七十餘里。逆飇又起。各船皆入津和港中。下碇而宿。是夜馬州飛船。致譯官家書。權員外相一。抵余書偕至。悉聞玉候享安。九月二十八日。耆老司進宴已行。北望雲天。攢手慶祝。而王子延齡君。十月初二日喪逝。不勝驚悼。翌日得東北風。擧帆行五十里。又變爲西風。倭船之曳纜者如雀噪。而鷁首與進潮鬪。水在兩岸間。波急而怒。望上關五里許。勢無尺寸求前計。遂中流下碇。至黃昏。從退潮泊上關港口。掩篷就枕。夜聞調刁聲。板屋搖搖未定。魂夢俱悸。
 
 

1.8. 二十九日

17
食後。使臣就館。余又隨之。夜與本州書生。酬酢一二語。有稱粟屋氏女子。年今十一歲。能書大字。呈數紙於館中。筆用弘法體。書軟如殪蛇。雖不成樣。而一幼女辦之。亦自異事。余爲小序題其首以還之。館席寒甚。不若舟中之狹而穩。明日復下船一宿。
 
 

2. 十二月

 

2.1. 初一日己亥

20
曉。至館參望闕禮。
 
 

2.2. 初三日辛丑

22
風色如前。而馬守船。擊鼓請行。行七十餘里不得進。下碇而宿。望越岸人家數十戶。名爲笠戶村云。
 
 

2.3. 初四日[壬寅]

24
櫓行九十里。風益怒。停船着海中以度夜。至晨而雨。雨晴風威再悍。卽吾寢飯坐臥。與波濤低仰。但見雪花彌空。頑雲屭贔。如是者三日。寄身一葉中。覺死生如髮耳。是名向浦。地屬長門州。
 
 

2.4. 初七日乙巳

26
發船過丸尾崎新泊浦。行八十里。櫓卒力盡。天欲雨。又不得進。止泊于元山前洋。西北有一帶高丘。東南皆大洋。隔浦疏鐘。時出於松林間。而不見人家在何許。支待官爲治具沙邊。種種結草舍。以待使船之來。而亦被風雨所盪。奔走不遑。可謂主客俱困耳。
 
 

2.5. 初八日丙午

28
未明行船。午後到赤間關。日未暮而雨作。三晝夜大注。雨止輒西風灑雪。令人愁鬱。余至館中。與敎授小倉貞。爲筆談酬唱。太守源吉元。有酒饌別饋。湛長老遣禪儀候問。以赤關名硯表忱。諸生之以詩求和者亦多。而氣竭無好語。小倉以太守意。示子路畫像一幅。乞得贊詞。余作小記。手書幅中而遺之。一坐遍觀傾倒。
 
 

2.6. 十二日庚戌

30
晴。東南風。擧帆暮泊藍島。藍島。是仲秋阻風久留處。海濱松橘。依依歷歷。似與槎上人有期。顧戀彷徨。自不可忘。遂與三書記。就舊館環步之際。雨森東。引筑前書生琴山梅峯而至。兩人皆驚喜顚倒。呼筆而談曰。海山雲物。待足下復來久矣。余曰地勝爲平生第一觀。別後夢魂。未嘗不惓惓還往。而萬里言旋。幸復見故人於此。獨恨今宵。是人生百年離別耳。卽以小詩贈別。因問小野玄林無恙乎。曰此君今不偕來。寄聲謝足下。夜將半。通事報順風。鷄鳴且解纜。遂各悤悤起去。余復下船。時天陰月無色。望西山蒼翠。亦在雲霧間。令人步步留情。
 
 

2.7. 十三日辛亥

32
晴。丑初擧帆。東風不競。睡中行五六十里。而平明以後。蓬蓬而起者。拍浪甚急。驚濤揷天際。舟與天地下上。震盪欹側。比初渡一岐時。危懍倍之。廚人格卒。皆昏仆不能起。朝食未擧火。晡泊風本浦。使臣就館。余則留船上。夜大雨。自此西風尤緊。或雨或晴或雪或陰翳竟夕。七日淹滯。客思煩惱。湛長老所館。與船相近。貽書雨森東。約訪長老。夜與三書記。散步而往。雨森東及馬州通事一人隨焉。長老喜迎敍話。問唐詩李杜外。當以何家爲冠。余曰王右丞似賢。宋文歐蘇外。當首何人。曰朱紫陽在。卽不須論歐蘇。而若只許文藝。半山亦能。湛皆點頭。又問朝鮮寺刹之制何似。而僧法亦有宗派否。曰聖朝崇儒斥佛。佛宇皆在山巖絶頂。不與民俗雜處。士大夫無剃髮奉法者。然高僧異釋。前後輩出。法有禪敎二派。服緇衣袈裟錫杖瓢鉢。但着白布巾。名曰曲葛。又問巾樣如何。余摺紙成樣。書前後面而示之。湛熟視而言佛書無此法。殊不可曉。又問公平居。亦讀佛書否。曰僕坐病懶。不能讀儒家經史。何論佛書。第聞釋氏之學。本以萬法歸空。而及見其書。疏註之繁。倍於儒家。正如多岐亡羊。常欲一洗之西江水耳。湛笑曰。果如公言。然自非上乘之智。安能不立文字。直得心印。夜深進麪果數器。復至雨森東所住處。小坐而歸。
 
 

2.8. 二十日己未

34
夜三更。東北風忽起。馬州船有鼓聲。三使船一時齊發。月色如晝。波濤不驚。翌日庚申。夕到泊馬島。就西山寺舊館。行中莫不懽悅。以漸近我國耳。
 
 

2.9. 二十四日壬戌

36
雨。三使臣修先來狀達正書。封裹軍官崔必蕃。韓世元。譯官韓重億。具舟而待。
 
 

2.10. 二十五日癸亥

38
晴。先來船早朝發。余與崔康津。握別於灣上。異域分留。人情黯然。因付家書。俾於淸道郡過去時。給官人轉投我家。計不下一旬之內。老母知我在馬島無恙耳。飯後余隨三使臣。具黑團領赴太守宴。宴卽例享上船宴也。饌品花床獻酬之節。並如前。有所謂設樂陳戲者。陋汚罔狀。亦不如江戶邸中所見。不足煩耳目。卽令撤去。日暮而還。
 
 

2.11. 二十六日甲子

40
晴。湛長老邀余一會於以酊庵。通于奉行具輿馬。薄暝余及三書記偕往。自使館南行五里餘到庵。雨森東已先在堂矣。入與長老序揖而坐。所談皆一。別無復見之言。兩情依依不能盡。余作畫像贊詞手書幅中。並錄秋篁詞。以答前懇。又以紅綠箋芙蓉香蜜果等物。贈長老。幅巾一枚。與雨森東。東謝曰。縞紵之遺。古賢所貴。謹當十襲珍重。以替他日顏色耳。長老使禪儀周鏡等。設飯麪酒果餠餌。物物精楚。話至二更而別。庵之勝。以目境在昏夜中。未記其詳。而大抵與闤闠稍間。洞岳高邃。松衫橘柚枇杷之屬。夾路蒼蔚。有米錢公廩僧徒四人。徒隷亦具釋子之官居可樂也。明日長老。遣禪儀周鏡替謝。致刊本冊子數部。漆箱畫帨。別具求肥飴一篋曰。聞公有北堂之思。奉助甘旨云云。求肥飴者。狀如黑餹。軟甘味厚。宜老人之湌耳。余復作書。以敍感意。諸僧亦各抆淚而去。
 
41
倭人之乞詩文者。愈久未已。或自數千里外。轉托於馬島諸人。雨森東亦疲於紹价。每有請簡。不得已泛應。所以日俯首硯墨之場。呑酸呑辛。莫非磨驢故跡。可笑。松浦儀。頃自江戶先歸。聞其母在播摩州。弟亡而無依。欲買一葉。將母而向馬島。情甚可惻。至是來見。自言行李幸無恙。余憐其困窮。問有子女乎。曰生年四十。未見一襁褓。命也如何。余慰之曰。君之詩能使君至此。第以孟貞曜自勉焉。儀復嘆曰。海外窮島。豈有孟貞曜。其言亦慽矣。
 
 

2.12. 二十八日丙寅

43
譯官權興式。飮藥自殺。式以蔘貨犯禁。在法當誅。使臣以境上處斬之意。旣封啓。渠亦自知而先死。罪雖難赦。心甚不祥。從事公出船上檢屍。使諸譯治喪。以守者不善看護。各施刑訊。使臣有明日發船之令。雨森東至船窓相見。更申別意。余於筆話間。偶書一聯曰。今夕有情來送我。此生無計更逢君。東見之失聲而號曰。吾今老矣。不敢復與世間事。朝暮當作島中鬼耳。尙何所望。只願諸公。返國登朝。榮聞休暢。言訖涕淚被面。余曰。素知君鐵腸。今何爲兒女態。東曰。辛卯諸公相愛之深。一如今日。而別時無此淚。十年來精神鬢髮。已成老醜。古人所謂暮境情弱。蓋如是矣。余觀其狀。險狠不平。外托文辭。內蓄戈劍。若使當國而持權。則必至生事於隣疆。而爲其國法所限。名不過一小島記室。居恒以老死其地爲愧。別席之淚。乃自悼耳。
 
 

2.13. 二十九日丁卯

45
晴。食後三使臣。鼓吹發船。太守長老出來。隔浦相揖而去。西北風尙勁。明日又是歲朝。護行倭人輩。不欲離家。百計支留。不得已移船出灣口五里許。中流下碇。以度除夕。異邦名節。旅懷增熱。晩後令倭通事。覓小舟。與諸僚涉浦而登岸。轉步入窮林邃洞。見冬柏花盛開。金橘纍纍。淸香擁襟袖。奇巖異草種種佳絶。山頭有一空舍精妙。入門而覩。滿庭梅花。若布珠琪。是其一本而爲百餘枝。枝之橫者。傍各四敷。其花皆仰而笑。又有老松如盤虯。以枝葉長短。爲張口吐舌狀。令人怪笑。問主者。通事但稱富人別墅。而不道名。日暮而旋。穿過南川村民舍。卽家家各於堂中。設一高床。作白餠如冠樣高尺許。魚果所排。亦爲物狀。列置狀上。一男子跪坐其前。通事言國俗度歲之饌如此。所以禮神而娛客也。因棹小舟。遍候副從二船而歸。是夕島主送歲饌一盤於船上。其狀卽余過村中所見者。不覺絶倒。入夜燈竿曜海。三使船相去或近或遠。遠可百餘尺。西風撼洋波。衾枕搖蕩。使震浩瀝朝鮮甘醬。具芥薑酸鹹。以調魚膾。硏末搗肉作餠湯。謂之故鄕歲羞。悄然長歎。念我老母。明年六旬有六。應不知此身。今夕寄坐一葉風波間耳。因誦唐人詩一年將盡夜。萬里未歸人之句。情景如畫。逐字爲韻。得十絶句。
 
46
鐘山是誰家。板屋是何物。滿目海茫茫。坐對靑樽一。
 
47
靑樽亦蠻酒。小醉臥樓船。不及梅窓下。酣歌送舊年。
 
48
薑辛佐魚鱠。肉細和餠湯。言是故鄕味。室家那得將。
 
49
憶親復憶親。淚若秋波隕。孤燈與寸腸。此夜俱消盡。
 
50
有弟不讀書。奉親在農舍。應言博望槎。何處經今夜。
 
51
妻貧冬不煖。廚凍炊藜飯。縱使百年偕。別日空數萬。
 
52
大兒垂九齡。小兒纔弄匙。不聞喚爺聲。雲波渺千里。
 
53
衣冠禁闕漏。鬱葱漢江氣。此夜上林中。春色已綻未。
 
54
桃花映桃葉。昨別燕鶯飛。今日寒梅落。天涯客不歸。
 
55
吾年已强仕。書劍報昌辰。莫以風波惡。勞勞楚奏人。
 
 

3. 四十六年庚子正月

 

3.1. 初一日戊辰

58
晴。曉頭參望闕禮。各船船主頭。悉向故國。臚唱相聞。波聲互起。海上添年。鬢毛生白耳。天明。余棹小舟至副從二船。爲歲拜之規。輒有湯餠酒肉。如鄕社中光景。差晩。三使臣移船相近。一場敍懽。而是日護行倭。尙無行意。使臣遂相議先發。西北風獵獵未已。或帆或櫓。行七十里泊船頭浦。差倭始追及之。余以橐中蠻餽。有不欲汚歸裝。分而予諸從者。又念六船格卒與旗手吹手小童輩。亦我嶺南居人。而與同甘苦。故悉呼而分之。只留使臣所贈數種物。及余所貿者漢唐書百卷。大刀一匣。
 
59
蓬山雲雪滿衣裾。使節王春向玉除。滄海歸盡虞夏貢。小臣生讀聖賢書。詩傳板屋秋花裏。墨灑巴江霽月初。千載陸君眞賈豎。橐金充滿越中車。
 
 

3.2. 初二日己巳

61
晴。平明發船。晡至西泊浦。自此過豐碕鰐浦七十餘里。而抵佐須浦。然後乃可向釜山洋路。而西北風甚猛。前灘又險不得進。故國雖近。天不借便。人情鬱惱。遂留西泊浦累日。以富岳山高秀。似可望鄕。余與諸僚。下船陟山。路由西福寺。緣崖而上。至最高頂。果見釜山絶影島等地。依稀如薄霧中看月。峯谷凹凸亦可辨。人人踴躍。恨無羽翼以飛。倭人文字之托。追至者亦衆。强爲撥悶而酬之。夜臥艎中。自念往來道路。殆萬餘里。眼閱足蹈。莫非世間瑰異。無論逸興與勞苦。是皆聖明朝威德耳。又誦何仲默詩孤槎奉使日南國。萬里題詩天畔亭之句。分而爲韻。得十四篇。
 
62
扶桑日高靑鳥呼。木蘭之枻沙棠艫。欲向秦人問仙草。三山不語片雲孤。
 
63
炎荒植物盛芬華。九月郵亭躑蹴花。踏過海山千萬疊。家家棕橘與梅槎。
 
64
蠻王城闕接雲波。十里珠簾蘭麝擁。宮中烏帽白面郞。坐使河山致供奉。
 
65
銀鞍駿馬數千蹄。繡箔雕輿相映媚。道傍男女簇如林。齊言好去三韓使。
 
66
金河道中蠻語聒。雪片芙蓉天半出。十洲仙嶠莫爭名。看取孤高並雲日。 富士山
 
67
江州名勝最先暗。十月湖光映筍籃。兩岸樓臺明活畫。朗吟疑過洞庭南。 琵琶湖
 
68
黃金船舶錦繡圍。浪華江水玻瓈色。彎堤列肆十里樓。樓上蛾眉盡傾國。 大坂
 
69
天公予貴一何偏。日東山河嘉且遠。源家乳臭盡公侯。歲廩人人誇百萬。
 
70
拔劍咄嗟因徘徊。豐臣醜骨今何似。朝廷復賜越佗書。使節東來六千里。
 
71
張州高館與雲齊。夾道紅簾羃翠閨。瀟筥秋柑供夜渴。花箋千疊醉中題。
 
72
靑天斗削箱根嶺。嶺上鏡湖天下奇。落日吟過松竹路。籃輿留贈惠休詩。
 
73
歷歷松橙圍水榭。依依帆艇隔雲煙。世間何處尋仙窟。客在籃洲畫裏天。
 
74
寶泰寺中金竹叢。葉如鳳尾光爛爛。蠻郞向客詑奇觀。石泉淙淙灑庭畔。
 
75
繁華閱盡渾常事。別有茶廬眼欲醒。最憶大垣行過後。夕陽孤坐望湖亭。
 
 

3.3. 初六日癸酉

77
晴。東風乍起。平明掛帆。將向佐須浦。是日乃余先忌。達夜悲悼。及至鰐浦前洋。望見我國諸山。點點如螺鬟。念我家不過爲水陸三四日程。益令人黯然傷情。俄而各船上下。皆言東風漸緊。天便如此。可以直渡云云。言發而響應。從事公傳言曰。今日擧帆直指。可達釜山。時差倭各船。已向佐浦路。相去稍間。急使人通示之際。從事船已爲掛帆。正副船以次而進。差倭望之躕躇良久。不得已追發矣。時風頭漸猛。日未半而踔數百里。午後雨絲絲下。忽變爲逆風。各船憂懼。盡以漂泊爲慮。船將篙工輩言。地勢與風候。設令漂去。遠不過熊川巨濟。況今柔颸未競。可以督櫓。遂盡力行舟。未到絶影島八十餘里。日已昏黑。波濤怒涌。舟以尺寸而進。費了百般辛苦。四顧沈沈。不知行得幾里而到何方矣。如是之間。遙瞻一隻船。在波上擧火。火光所燭。有黑衣而羽笠者。乃我國使令。臨風疾呼曰。開雲浦萬戶哨探船矣。各船諸人。欣聳若狂。於是釜山僉使崔鎭樞。與諸鎭將。悉乘船出迎。三使船次第來泊于永嘉臺下。就館而鷄鳴。正使公陪行郵卒。以密陽人。預待於灣上。見余來拜。致孫仲深之語。以爲近得高靈信音。我家大小悉得安過云。先來軍官。初五日鰐浦發船。而遇風漂至巨濟地。初七日還到釜山。入謁使臣而去。使行以前例。分三路發文。期至忠州齊會。使余先往高靈。覲省後追及於鳥嶺。
 
 

3.4. 初八日乙亥

79
晴。余自釜山乘馹。宿梁山。與郡守黃燦夜話。
 
 

3.5. 初九日

81
宿密陽。入候李侯挺英。與鄕里故舊會談。夜深而罷。以道迫不及省拜先塋。
 
 

3.6. 十日

83
宿靈山。
 
 

3.7. 十一日

85
朝飯昌寧。夕抵玄風。家弟維楨及聖東伯深輩。昨始見先來便所付書。出迎至此。因相與乘暮而發。初昏到家。感祝天幸。遠近親知之來見者。若逢隔世人顏面。
 
 

3.8. 十五日壬午

87
自高靈發行。前主倅李公。昨秋卒于官。新倅朴公昌厚。亦余舊面。歷拜小話。暮宿星州。
 
 

3.9. 十六日

89
至安谷驛。善承出接於道。仍偕宿郵舍。
 
 

3.10. 十七日

91
天寒大雪。朝飯尙州。冒雪抵咸昌。日已昏暮。聞正副使行。俱入聞慶。卽夜促飯而出。選快馬健步行二十里。路險不得前。宿幽谷驛。
 
 

3.11. 十八日

93
晨。馳入使館。已二吹矣。趙僉知龜漢。來候使臣。就余敍話。得金從家安報。可慰。是日踰嶺宿安保驛。正使公。聞仲子婦喪訃。
 
 

3.12. 十九日

95
宿忠州。從事官一行。亦自竹嶺來會。
 
 

3.13. 二十日

97
宿崇善。槐山郡守金鼎運。以支供差官來。是余七年前同硯人也。去時別余於城南。乃今新除是郡。別具饌以饋。夜與聯衾而話。
 
 

3.14. 二十一日

99
午飯無極驛。夕次竹山。府使李益馝。有戚誼。夜就衙軒而宿。
 
 

3.15. 二十二日

101
午飯陽智。暮宿龍仁。
 
 

3.16. 二十三日

103
宿板橋。
 
 

3.17. 二十四日辛卯

105
朝渡漢江。太常傔從數人。已來候。三使行齊到城南關王廟。改着紅團領。以次乘馬入京復命。
 
 

4. [附聞見雜錄]

 

4.1. 附聞見雜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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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有八道六十六州六百三十四郡。用明天皇時。定爲五畿七道。文武天皇時。分爲六十六國。山城太和河內攝津和泉。卽畿內五國也。伊賀伊勢志摩尾張參河遠江駿河伊豆甲斐相模武藏安房上總下總常陸。卽東海道十五國也。近江美濃飛驒信濃上野下野陸奧出羽。卽東山道八國也。若狹加賀越前越中越後能登佐渡。卽北陸道七國也。丹波丹後但馬因幡伯耆出雲石見隱岐。卽山陰道八國也。播摩美作備前備中備後安藝周防長門。卽山陽道八國也。紀伊淡路阿波讚岐伊豫土佐。卽南海道六國也。筑前筑後豐前豐後肥前肥後日向大隅薩摩。卽西海道九國也。言其地方則東自陸奧西至肥前四千二百里。南自紀伊。北至若狹。不過九百里。此其連陸之地。東西長而南北短。然海中諸道。如永良多彌一艘八丈甑島之類。星羅碁布。地或有倍於對馬者。皆不列於六十六州。而其相去亦各數千里。爲島主者曰君曰侯。而受命於日本。治軍賦習戰艦。材穀土產百貨之貢。輻湊國中。所以自有日本。便得稱皇帝建年號。自爲正朔云者。比趙佗黃屋。亦優矣。○余與雨森東論方域曰。嘗聞陸奧州廣大無涯。北接蝦蛦島。東西五十日程。南北六十日程。此果信傳否。東曰。傳者妄矣。陸奧比諸州差大。然其地方不過數日程。其北果有蝦夷島。有稱松前守者管之。本非大地。地惡不可居。居民面黑有毛。不識文字。便同禽獸。但其被服言語。爲日本人矣。○在馬島時。遙望東南海上。有島如拳。似與壹岐對峙。問是何地。倭言是名驢島。地廣人衆。爲筑前州所管。而在馬島東水路六百餘里云。○日本地形。在天地之正東。與我國齊等而差高。唯對馬島在我國之南。而水路不過五百里。自馬島東北行三千餘里。而至大坂。自大坂又東北行一千六百里而至江戶。江戶之地。東南皆大海。而其北陸尙遠。直至野人界。以此揆之。我國之關東諸郡。可與彼之山城大和等地相値。而江戶以上。便當嶺北之六鎭。然東方日月所出。最爲陽明。其寒凜不若我北關。使行十月留江戶。而寒色物候。與我三南九十月同矣。○倭言若自陸奧。直到朝鮮東北。則水路甚近。而北方風高。海無島嶼。所以不得行船云。又聞秀吉入寇時。欲從陸奧出我境。海中有沮洳沒膝者三百里。布以竹籬。欲渡兵馬而竟未遂計云。其言怪誕不足信。然蓋論地勢。似爲便近。而自古兩國。一不開路。必有險難故也。○余與雨森東筆談時。問日本在大海中。或有異人異物。如山海經所記神怪之狀。漂到境內否。東曰。海外諸國之來賈於長崎者。阿蘭陀西洋國諸人。而衣服言語。▣不同。形骸則別無異者。但十餘年前。不知何處人。破船漂沒。其船及裝物。無一收拾。有一夫漂岸得生。髮長不斂。垂之覆額。兩脚皆靑色。膝無蓋骨。狀若竹竿。不食五穀。喫鹽數升。言語不通。故終未辨何國人而死。余曰。大荒經。有玄股之國。脚下靑色。可謂玄股而但無食鹽之文。不可考。○又問東海中有女人之國。或有見聞否。東曰。日本與海中諸國。水路相通。若有女人國。則千百年故老相傳之言。豈無一見其人乎。日本東南海中。有八丈島。地大民衆。而皆是女子。男則什二三。俗號爲女子鄕。古所謂女人國。似出於此。而今爲日本封域云。余意上古神人之所記。皆據海島鴻荒之始。故其土風人物。或因近似而得名。今則風移俗變。百無一可驗。而自秀吉統合以後。諸國之合屬於日本者。必多此類。○問紀伊州。有徐市塜徐福祠。福等之入海。在秦皇燔書之前。故世傳日本。有古文眞本云云。至今數千年。其書之不出於天下何也。東曰。此說悠悠。歐陽子亦有所言。然皆不近理。夫聖賢經傳。自是天地間至寶。神鬼之所不能祕。故古文尙書。或出於魯壁。或見於大杭頭。日本雖遠在海中。自有不得不出之理。日本人心好夸耀。若有先聖遺籍。獨藏於此。而可作千萬世奇貨。則雖別立邦禁。當不能遏其轉賣。況初非設禁者乎。○徐福入海之後。莫知所向。世之好事者。仍言福之子孫。至今爲倭皇。五百童男女。各爲氏族。始有倭國。此乃無稽之言。夫開闢以來。有土斯有人。有人斯有君長。倭地並合諸島殆數千萬里。佳山麗水膏壤沃野。百穀豐焉。萬寶生焉。此豈待秦時而有人。豈待徐福而有君耶。徐福父子。本以方外異人。見海中可居之地。而爲避秦之計。以采藥之說。得樓船男女而去。其時中國。不知有倭地。地之饒樂如此。福之居於日本死於日本。似爲可信。而其爲子孫及五百男女遺種。皆易其姓。遠而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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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中名山水沿路所見者。莫大於富士山琵琶湖。嶺之險者。獨有箱根嶺。其他愛宕山摺針嶺金絶河六鄕江之類。並無可論。陸奧之金華。下野之日光。伊勢之熱田。紀伊之熊野。皆以名山著稱。而自非目見矣。倭俗妄誕。務爲神異之談。曰富士山一日自出。琵琶湖一日自開。此其靈變之所設。故四方游觀者。必齋而後免於殃禍。富士則齋滿一旬乃可。琵琶則齋一日亦可。余聞而笑曰。若然則不但富士琵琶。天地間一土一石。何莫非造化之神所辦設耶。又聞熱田山有太眞院。此假明皇夢游太眞院之語。欲以熱田爲蓬萊。而虛置宮觀。喚作仙窟。安知熊野之徐福祠。亦非此類耶。一笑。○國中諸山。發祖於東北。故觀其地勢。亦東高而西下。大抵山形秀麗。卽高岡大麓。必奇姸峭拔。而無雄險壯遠之勢。其外殘山抱野。淺岫籠流。率皆蕭森朗麗。若在畫圖中。水亦源本不塼。變環淨碧。似由翦鑿而成。其人之敏晳者多。而朴厚者少。蓋得其江山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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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曆法。與我國大同而小異。自謂其地在日出之東。故晷刻長短。與中華不同。朔之大小。互有差池。嘗觀其冬至。間日先後。而除夕則無異。彼其日月參差。而歲獨不變。殊未可曉也。○成汝弼。解占星。在海上望星。指點言南方七宿之外。有諸大星。皆我國所未見者。似是老人星。余曰古語云。得見老人星者。壽過百歲。今君此行。可以眉壽。李長興思晟。亦曉天文。以爲方書中老人星。自無現證。雨森東在傍曰。吾不解甘石家。然竊有怪焉。日本僻在海中。能以星紀分野之法。分排於國內諸州。各有星土定位。而著於國史。自古及今。其地之吉凶休咎。亦能彷彿有應。如中國人所占之言。其理誠難究矣。言甚可笑。然天文星宿。不但爲中國而示象。則度外九州之外。推占吉凶者。又非獨日本矣。○四時名節。略與我國相似。而八月初一日十月初一日。亦爲俗節。端午中元日。最爲佳節。端午則家家樹旗。爲習戰之戲。如我國兩男角力之類也。中元則上山懸燈。歌舞娛樂。每人各懸一燈。子孫多者或至數十燈。酒食兼備。以餉家中人云。○冬寒不猛。自古無雪下盈尺之時。國無藏氷之法。唯富士山頂。四時凝氷。端午日采之。獻於天皇關白之宮。庶民則作餠如氷形呑之。謂之禦署之方。可笑。陸奧州出黃金。金山在海中。采金者必齋沐而祭於神曰。請得金幾萬斤。然後乃入。稍溢其數。歸船必敗。石見佐渡但馬等州產銀。備中播摩產銅。豐前豐後產鐵。攝津州多木花。越前州多雪綿。筑前州多米穀。相模州多材木。壹岐之布。加賀之絹。美濃之紙。赤關之硯。杉原之酒。宇治之茶。韜浦之茵席。皆國中名品。甲斐州出馬。馬多而駿。削鬃鬣。縛藁履着蹄而行。長門州出牛。體小而色黑。是無屠宰之法。而所產僅僅不能給農場。備前尾張薩摩等州。出長槍利劍。爲天下美器。○海產魚品。一如我國東海魚。而石決明最多。靑魚大口魚連魚松魚文魚古刀魚。只產於北陸山陰諸道。山猪肉獐肉鹿肉及皮物之貨。亦北賤而南貴。蔬菜各種。皆如我國。而菁根之長。過尺而無味。芋之大者如盂。剖而煨之。賈於市。人爭取食以禦飢。果品。橘柚最繁。到處成林。柑之小者曰蜜柑。味甘故得名。其大如拳者。曰九年母。昔有何物嫗。稱以九年母者始種樹。故得名。金橘。色香俱美。而味酸不可食。他梨棗桃李柹栗之屬。皆如我國。而眞瓜。長而味淡。西瓜。瓤赤而味甘。花卉。菊爲盛。梅竹次之。絲櫻茶花枇杷蘇鐵棕梠 。盡爲名品。冬柏。家家必植。取膏資生。絲櫻花。葉淺細長。枝䙚䙚如垂楊。又有海棠而垂絲者。如紅絲貫珠。聯絡可愛。茶花則隆冬盛開。枇杷則冬華而夏子。亦異物也。所不產者。果無柏子胡桃。鳥無鶯鵲鷹鸇。獸無虎豹。藥無人蔘。食無蜂蜜。是二者。皆得用於我國。故甚貴。飮食之甘者。皆和雪糖。燭用鯨膏木液。至於胡椒丹木雪糖花糖黑角孔雀羽等物。皆非日本土產。而或出閩淅。或出南蠻諸國。是其海賈交通於長崎島。貿取金銀。故日本人得之。轉貨於東萊。則我人呼之爲日本物貨云。○余與雨森東。食柑問曰。此物。我國南方海邑。亦或有之。濟州則所產甚多。逐年納貢。而其味皆不如貴國之柑。柑亦有美種否。東曰美惡各隨土宜。寧有種乎。昔年有貴國船隻。漂到於籃島者。其人與物。已盡沈沒。而獨於破舡餘板中。得柑子一籠。籠上有文書。卽濟州牧使所貢。故自官上聞。然後發其籠。柑皆腐敗不可食。島中人以爲他國物而貴之。取植其子。樹成而名曰濟州柑。今所謂濟州柑者。味甘而品好。與此無別云。○余在江戶時。有一倭人。作筆語問之曰。日本無虎豹。雖未知其狀。而但聞其獰牙鉤爪。食人爲糧。一吼而蒼崖且裂。烏獲孟賁之勇。亦莫敢當前。若果然矣。貴國之多用虎豹皮。未知何術而屠之。余曰。天地間食人之獸。無不爲人所食。如夏育太史噭。身死於庸夫。此固理也。我國之制虎豹。或以穽或以鳥銃弓箭。西北邊郡之材官勇士。皆以鐵匣蒙臂。能使手格殺者比比。又有食虎之獸。名曰羆。而此輩則亦無所畏群倭相顧失色。大抵日本。非徒虎豹。亦無熊羆貙狼之食人者。人皆脆弱。長於詐謀而短於威武。其爲聽聞驚怯如此。○倭人又問。貴國人蔘。性味天生乎。或有人方而造成否。余曰。藥性以天稟爲貴。有毒者。泡製之外。不致傷損。況此靈藥。豈容人力。倭言日本亦有草。莖葉與根。一如人蔘。而服之無味。亦無其效。或疑有造成之方。而今聞公言。則日本所產。必是似而非者矣。○余見倭人所用器皿百物。皆玄漆如鑑。宮室船板橋輿等處。亦皆施漆。漆光照耀。與我國所見判異。若專以漆木之液。而塗澤如此。則彼其庶民之家。一歲所用漆液。度不下數斗。而公侯貴人。當用十斛而不足。然所過閭里山野。亦未見漆林。心甚怪之。問於倭人。則曰靑柹搗取汁貯之器。善藏於密。經年不變。日本漆法。先用柹汁而塗之。再三塗乾。磨以彭葉。然後其光炯然。乃加漆液。所以漆小而色美云云。其言又不可信。○飮食之制。飯不過數合。味不過數品。極其草草。隨食更添。無有餘遺。飯後飮淸酒。次進果。果後啜茶而罷。酒以諸白爲上品。以白米麴。和白米飯而成。故名曰諸白。梅酒桑酒忍冬酒覆盆酒。味佳而香烈。練酒則如我國梨花酒。醬則雜用豆麪而造成。味乍酢而色麤。餠如我國仁切味者甚多。有曰篠粽者。如我國拳拇餠。而裹竹葉以蒸。狀如竹筍。以十顆爲一把。有曰外郞餠者。與篠粽略同。而長可尺餘。有稜有節。色赤味甘。裹以竹葉。狀若竹竿。饋之者書以一竿二竿云。有曰饅頭。如我國霜花餠。而外白內黑味甘。有曰養命餹。如我國白餹之類。而柔軟不膠。有曰求肥飴。黑糖之類而狀如煎藥。有曰淺冶飴。卽天門冬和雪糖者也。有曰唐糕。如我國雪糕而和餹味甘。衣以胡麻。食之最佳。又稱卞果子者。倭俗謂乾爲卞。 蓋用乾字之半 雪餹水調米麪末而爲菓。其狀或方或圓。大小相雜。其色靑紅斑白。或施金銀。如我國氷沙果藥果之類。而不用油煮。麪則有絲麪索麪。稍細曰索。至細曰絲。葛粉和蕎麥而爲之。縷長不絶。帖而成卷。調湯色白。其味亦佳。湯餠則用粘米餠。圓厚者二枝。貯器中合水醬。味乍酢而可食。○饌品以杉煮爲美。雜用魚肉菜蔬百物。和酒醬爛煮。如我國雜湯之類。昔有群倭避雨於杉木之下。飢甚思食。各以所有之物。合投於一器。而炊杉木以煮。其味便好。因爲得名。方言謂杉曰勝技。故俗呼勝技冶岐。冶岐又煮之訛音也。魚品以粕漬爲美。沈魚酒糟中。味熟淨拭。如我國食鹽魚之類。而別無奇者。又有卞鰹爲名者。狀如牛角堅難破。觀其肉理。似是我國古刀魚之肉厚者。搗合而成。倭人必於煮羹及麪湯時。以刀磋切爲末。用調滋味。謂大口魚曰鱈。銀口魚曰鰷。道味魚曰鯛。古刀魚曰鮎。或曰鯖。魴魚曰紅魚。或曰鰤。鰱魚曰鮭魚。賊魚曰。乾者曰卞。生者曰鮮。沈鹽曰鹽漬。沈糟曰粕漬。此外水鳥。全其毛而乾之。海螺不去其殼而烹之。點塗金銀。以爲宴享之華羞。○盛食之器。有曰杉重一組。以杉木板爲三層盒。上貯餠餌。中貯果菜。下貯魚肉。斑絲織組係其腰。檜木爲之則曰檜重。白木樻曰白折。采色者曰花折。五層大榼曰櫥。饋酒曰一荷二荷。倭人運物。必以肩荷。荷則前後兩桶。故其曰一荷者。酒至兩桶。其他羹飯酒果日用器皿。皆用紅漆黑漆木器。或有白鐵器。而元無鍮器。宴禮則酒用土杯。而赤埴陶成。狀如接匙。而制甚朴陋。上自君長。下及閭氓。以此行杯。謂之尊敬。其意蓋出於主客之禮。以誠爲主。故不飾浮文。示以古朴。行於酬酢之間云。國中貴賤男女。無一飮水之法。而必飮茶湯。卽家家蓄茶。甚於穀物。茶是雀舌之類。而或取靑芽。搗乾細末。溫湯調飮。或以長葉煮湯。去滓而飮。每食後必健倒一盂。至於市街道路。設壚煎茶者。千里相望。使行大小數百人。日日所供。各得靑茶一合葉茶一束。而所過館中。別置茶僧。晝夜煎湯以待。其俗之日用常禮。莫茶若也。我國所謂南草。本自東萊倭館而得來。俗諺呼爲淡麻古。卽倭音多葉粉之訛也。倭人所呼。亦如我國之諺。而其義則取多葉草而細粉故云爾。觀其蒸乾殺毒。細切如絲。每人必具煙管二枚。遞易而吸之。不令熱氣逼喉吻。食物之致精如此。○倭人最重鯨膾。必峻價而買之。以爲宴客之華饌。柔滑脂澤。別無異味。余謂通事曰。聞日本人捕得一大鯨。可致終身富貴云。果然否。答曰。奚止於終其身。可以傳世。公侯貴家。以鯨膾鯨醢。爲第一名品。取之者不惜重價。日本燈燭。皆用鯨膏。而鯨肉一拳之大。能得膏一盂。是其販膏之利。立致萬金。齒膏鬐鬣。皆造器物。其利亦衆。所以海浦居民。有曰捕鯨將者。聚徒費財。設網罟器械。其得而致富者亦鮮矣。○倭人善造葛粉。以葛根沈搗作末。而軟細精白。味甘性冷。作麪最佳。爲菉末則不能如我國之精。故馬島之歲貢於江戶者。朝鮮菉豆粉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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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傳日本舊無衣制。人皆裸體。而晉武帝時。百濟王阿花。以裁縫女工之法貢遺。日本始有服色云。其言考今觀所謂公服。略如我國團領之制。而袖廣如僧衫。旁無衽殺。但有兩旁直縫。又爲帖縫衣腰前後各七八寸許。以垂之。亦無所帶。其色有紅黑之差。世族最貴者黑色。而餘皆紅色。其次則用兩幅爲單衫而無袖。狀如半臂。承之以袴。結束於腰。其次如我國道袍之類。而前無衽旁有裾。此皆尊前通用之服也。袴制有三。必以靑白交織爲之。制如我國女人四幅袴。前後各有襞積。而前三後二。又有紐以結之。上半則不縫。而後面別付小板黑漆者。長可五寸餘。廣可二寸。橫貼於腰爲帶樣。此貴者之服。其次制如唐袴。而其長過足。曳地數尺。諸倭之尊前盛服者着之。其次長不掩足而窄甚。僅能容脚。此下賤者極寒時所穿也。冠制有三。其一略如紗帽。而低圓若鉢蓋。纔掩髮際。上有冠。梁尖而高。削黑木簪。橫揷於梁。而後有一角。長可尺餘。廣可數寸。聳出而乍屈下垂。又以長纓。從幅上結於頷下。世族官貴者。用紫絲纓。餘皆紙繩白色。此爲冠之最上。而關白以下各州太守着之。其一狀如丁字。謂之烏帽。其一狀如機杼。前有兩隅。名曰折烏帽。皆糊紙爲之而黑漆。各州奉行以上有職名者着之。而公私禮一着之後。更無平居着冠者。可笑。○僧徒有官品紫衫者爲上。黃衫者次之。餘皆緇衣。衣制略如深衣。而兩袖廣闊。裳幅或直或殺。袈裟如我國僧所着。而長廣有加。頷前合襟處。用鐵環拘之。皆內有寒暑長衣不設袴。頭無冠巾。卽湛長老菖長老。入見使臣。亦以赤頂對坐。江戶傳國書之日。兩長老入關白宮庭。始見其頭上有物。如櫝蓋之狀。長可尺餘。廣可容頭。漆以黃色。戴於頂上。後掛兩肩。未知厥名云何。而宮庭所着。則何不用之於外。一笑。○平民衣服。男女無別。皆如我國女人長衣之類。袖闊而短。其色多靑質而白紋。女子雜用綵繪花草之狀。望之如畫中佛。男無所帶。而女則以大帶束腰。男女皆用半幅靑布。自臍下遮前陰。無裙裳袴褌之屬。履則貴賤皆藁履。只設一條繩鼻。以鉗足指。襪亦分岐。穿繩而行。或以木皮爲笠。狀如篛笠而平廣。男女戴之。禦暘避雨。雨衣則用絹用紙作衫袖。單衣靑綠畫漆。寒具則佇絮尺帛以覆頂。狀如囊。女子有紅白雪綿子加頭。及紫色絹四角掩之。○倭俗坐必跪膝。無論貴賤男女老壯兒弱。有坐則跪。雖路畔當壚女。田中刈禾人。必以雙膝着地。斂衣而坐。觀其法。不由於修飾禮容而然也。蓋以其衣。前無旁衽。下無股褌。不如是。則難以祕陰陽。法生於不得已。而習慣成性。可笑。○又有最可笑者。關白殿上諸執政貴近之人侍者。着公服帶板之袴。則袴短而跪。故兩股間懸白布數尺。從後垂之。着長袴則其長過足尺許。皆曳地而行。群臣動作。綷綷有聲。紛亂席上。而以此爲敬。各州太守之家。其臣攝政以下又如此。蓋觀其法。以倭俗輕趫。勇於持刺。爲其君長者。慮有變。使之行步不便。運身有碍。不敢生事於衽席之間矣。國法又以徒跣爲恭。故下賤萌隷。生不着襪。各州攝政諸臣。見其太守而徒跣。太守又見關白而徒跣。令人失笑。余於過路驛壁。見畫天皇宴游之狀。金銀輦轂極華美。前後從官紅黑衣曳白布者。簇簇步行。其足皆跣。所見之可駭。如關白宮中。而群倭仰觀其畫。咸雀躍傾慕。若覩天上眞仙。可笑。宮室之制。務極精潔。不施丹雘。而棟樑纖細。瓦輕蓋密。甍高而簷低。木片蓋木皮蓋疊疊如鱗。功緻而完固。茅蓋則積累甚高。形如覆盆。可支四五十年。用板爲壁。每一面必設三粧子。推轉開闔。而無樞環之制。一間之廣。皆爲三步。而一國皆同。無毫髮差爽。每間鋪茵席三張。又無差爽。是以障子與茵席。或缺其一。則雖置於他方而補之。皆如合符。國中所用尺度之精。可知也。其爲堂室複道庖廩浴室。皆在連架結構之內。一屋之大。或至數百步。穿房出壁。或見曲墻如畫。方塘如鏡。又轉而歷重闈。或見怪石疏篁名花擁階。又入深廊密屋。錦帳紅氈。文木爲楣。接壁爲案。可憑可臥。令人入不知所從。出不知所向。簷際設長槲以承溜。屋頭置水桶以備火。庭場鋪細石。雨行不泥。閤道懸紙燈。夜行不迷。此其京外富貴人第宅之大較也。雖關白所居之宮。精緻有餘。而宏傑不足。帳御鋪陳。亦與州府館舍無別。蓋以工巧爲尙。而專昧禮法。國君之居。不立制度。而平民富豪。亦可與王侯競奢。其無等級如此。○國中王宮民屋。悉無置堗厝火之法。但於餔板之上。設重茵雪綿褥以寢。鼎鐺炊熟之器。皆別置於廚。煙火不相接。但於極寒時。房中去一板設地壚築土而熾炭。以小床着其上。床如我國小窓。有諸竅以通火氣。覆以衾褥。有升坐而取汗者。有擁旁而炙手足者。夏月暑時。蠅蜹甚稀。此則以室中精潔無汚。魚肉腐敗者。卽埋于土。廁間臭穢者。卽移田畔。蠅蜹無從而化矣。蚊蝱一起。則以靑絲苧布爲方帳。罩四方木機。其高可令人起坐。而中可容一人寢臥。俗呼溷廁曰雪隱。雪隱之旁。必有浴室。浴室中置大桶貯水。旁有一床。床上置白紵布數尺。其俗如廁之後。必洗浴。故有桶有床有巾。男女交合之室。亦設此具云。○寺刹則結構高大。倍於王宮。以連抱木爲圓柱。被以黃金。戶牖皆文木。軒楣黑漆如鑑。但不丹靑采色。而壁間時有畫。其稱寺者。或無奉佛留僧。而爲天皇諸子法王所居。及賓使行留之館。佛宇亦在閭里中。僧徒與甿俗雜處。時見民家有坐觀音金像。緇徒數人。立而擊磬。又有高大金佛。露坐於道傍者甚多。而造像之工。似不如我國矣。○溪山勝處。必有精廬別館。蕭灑精朗。有若羽人道士之居者。必曰關白以下各州太守所置茶屋。卽其往來游息啜茶飮酒之所也。又見路傍左右。時有別立草舍一二間。絶妙可憩。問之則乃爲貴人行路溷廁而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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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制。其品有九。不曰品而曰位。亦有正從之別。有曰大執政左右執政。猶古之三公。而大將軍最貴。大納言爲亞相。而中納言小納言。如古之給事黃門之類。式部治部民部兵部刑部宮內省。是爲六官。而各有卿大小輔大小丞等官。掃部織部。掌灑掃織造之官。大藏。掌租稅。準人。掌儀仗。膳部。掌饗膳。典藥。掌醫藥。采女。掌女官。太學寮。掌文學。彈正寮。掌糾愆。中將小將左右衛門左右兵衛左右馬寮兵庫寮。皆掌宿衛。百官之職。各有官司。其稱寮者。必有頭允助三秩之官。稱署者又有首佑令使之官。各以其職。爲六官之屬。各州則有守有介有目有掾。守猶刺史也。介猶別駕也。目猶主簿也。掾猶司馬也。此其內外職之大略。然前世則天皇秉政。故帶官名者。各治其職。而自天皇尸居以後。關白以正二位大將軍之職。總理六十六州。瓜分各州之地。以爲宗室執政等食邑。而大小官舍。徒假空名。而有謝恩之禮。天皇之六官三公。今不知何如也。○余觀日本官名與所帶之職。箇箇不相關。如源正岑之河內守。源忠辰之駿河守。源重之之太和守。源重治之近江守。悉非其州之守也。源直惟之掃部頭。源繼友之中納言。源久忠之內膳正。平方誠之拾遺。又非京司之官也。彼其治在東道。而稱守於西州。身爲外守。而托名於內職。官銜與職掌。相去千里。而一州之太守。或至四五。意甚怪之。私問於雨森東。東但曰。日本官制。與貴國大異。雖言之。公必未易曉。亦有不欲言者云云。蓋其天皇立官。本有定名。內而三公六官百執事。外而六十六州之守。序級分明。大小畢具。自關白摠國之後。不爲別立官名。而假天皇之爵位。以馭其大臣。大小除拜雖出於關白。而爵帖必用皇章。謝恩亦於皇朝。是惟授官在天皇。故因舊名而不易。授職在關白。故隨所管而任事。其曰某州守某部官者。皆天皇所給。而其曰某城主者。乃關白命之也。關白雖稱國君。而在天皇之廷。則爲正二位大將軍之班。皇京之正從一位。必是大納言左右執政大執政之類。故爲關白之三宗室執政。世臣者。不過得朝散大夫正從四位中將中納言掃部頭之官。而無大納言以上之稱者。爲其越尊之嫌也。關白之使諸臣典邑食廩。亦出於治兵之制。而不立百官儀度。典邑者又各有攝政奉行記室之臣。所食六十萬石云者。以其所掌之地。一年田賦。可出六十萬石。而軍兵一人一歲之俸。乃二十五石。則一百石而養兵四人。一萬石而得兵四百人。十萬石而爲四千人。地廣者廩多。廩多者兵衆。其廉於割俸而謹於養兵者。謂之能官。而增之以賞。其黷於私藏而軍伍多蹙。謂之不臧。而削地以罰。居官戮力。務在治兵。故其有地邑者。皆曰武職。而所謂文學之任。如林信篤者流。則雖才兼管葛。不能守尺寸之地。但如醫官僧法。月食料廩而已。○烏山集中。有所稱丞相亞相大宗伯諸人。當時天皇大臣正從一位之資。而彼於軍國大事。一無與焉。土地人民。不格於政敎。而但得空名。以寄於上。焉在其爲尊貴也。又觀日本古史。有高麗王遣使奉表之語。而其時皇太子。見其辭意慢侮。怒裂其表。囚治使者云云。而我朝通信。則在關白統國之後。故與關白通書。而使者乘軒鼓吹。睥睨天皇而過之。其於關白之位品。不必問也。辛卯使行時。則關白私自稱主。而今則執恭不居。回書中但曰日本國源吉宗。而不稱位號。蓋以大將軍爲號。則不可與隣國抗禮故也。雨森東謂余曰。若使貴國。詳知日本官品。則必有難便之端。故不敢盡言云云。其意似以其君之正二位爲不尊。而恐我國有所爭競矣。○各州之攝政奉行。亦皆世襲。其稱準人采女兵衛等號。用天皇官名。而品位又下於太守所得之班資。此則國君所命。而其外記室醫官之類。太守皆自辟而用之。對馬島以接款我邦。故事務最繁。加置裁判之官。是亦太守所命。故位在奉行之下。而廩料倍於記室矣。○余在江戶。嘗從容謂雨森東曰。竊觀貴國規模。亦有依倣於中華者。君知之乎。東曰可方何代。曰春秋戰國時。天子衰微。威福不在於王室。齊桓晉文。假天子之空名。以令諸侯。千乘之國。有百乘之大夫。百乘之家。各有宰臣。以治其邑。所謂宰臣事大夫。便作君臣。有主孤死義之法。卽孔門弟子。皆仕於大夫之家。今見貴國天皇。不親政。關白以下。但用其爵命。而曰君曰侯曰大夫。有城邑百官庶事。悉歸於大夫之家臣。而各州之攝政奉行諸人。又與太守。私作君臣之分。各能辦一國之事。如此者可方於戰國之世。東驚謝曰。是誠的論。然中華則此法只行於戰國。而日本則百世無弊。是爲難耳。余又曰。地形與民俗。視中華不同故也。周之末。列國分爭。政不由天子。所以諸侯大夫。以國爲家。戰伐相尋。民不堪命。故秦皇出而呑周。統一天下。政令皆出於上。然後有擇人授官。考課限三年之法。漢唐以下。皆用此法。貴國則僻在海中。無隣國用兵之禍。諸州大夫。狃於傳襲。而上下無異意。此其國祚不窮。而法亦不變。所以至今無弊。然自有天地人以來。實無一事一物。至於億萬年不改者。安知此後日本之官制。復有如秦漢者乎。東嘆曰。是卽識理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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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制則三十步爲一畝。十畝爲一畽。一畽上稅八石。中稅六石。下稅五石。一石。卽我國之二十五斗也。市廛則三步爲一間。六十間爲一町。三十六町爲一里。里之五町。卽田之三畝也。人家則每間稅銀五錢。工商則各以其物。什一而稅。每一町置一里門。以爲五家之法。一市有掌一市收稅者。其名座。一里有掌一里民役者。其名曰肝煎。外方則一村有管一村之事者。其名曰莊屋。各州則所管太守。各自收稅。而倭京大坂界濱兵庫天河崎今須墨街鳴海赤坂新居見付三島大礒新奈川等處。則地方雖屬於各州。而市閭之征稅。皆輸於關白。至於薩摩之籠島。肥前之長崎。又是商賈輻湊之所。故亦有關白別藏。大抵國中人民之衆。室廬之繁。市肆之富。多在於大路之傍。都邑之地。海舫停泊之處。行者轉貨。居者得利。不畊不織。而侈其衣食。高門華屋。連亘阡陌。然州國之稅法甚刻。秋毫不漏。遠村農民。則終歲畊作。盡歸公府。而豐年樂歲。半菽難繼。至有自鬻其妻子。貧富之不均。皆出於國法之弊。而但見其民。一納其稅。無他責應。關白以下各州太守出入之時。皆無調發夫馬及站路供億之費。通信使行許多役人及支供凡物。日以千萬計。而皆自官賃沽。一毫不煩於民。所以保民者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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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制最爲精强。各州太守。皆爲武職。而所入田賦。悉爲養兵之具。軍兵一人。歲給廩二十五石。而無他繇。置將官百石以上。又割地以與之。力役收稅。任其自爲之。將官者或不拘於元定之數。虐民萬端。沒數輸入。各以所賦之地。養其部曲。而平民之膏血日盡。不入於兵家。則衣食無從而出。故民皆竭力自售。思託於將官部曲。而旣許爲兵。則其身不敢自有。死生飢飽。皆在於將官之手。一名膽薄。而到處不見劍佩差劣。而人類不見齒。刀鎗之痕在面前。則指爲勇夫而得祿。在耳後則指爲善走而被斥。蓋其法令之敺人如此。而衣食之原。無他路。彼所以輕生敢死者。初非爲主慕義也。又非天稟然也。實爲自謀其身也。是以平居軍卒。服習成性。遇事則如奔蛟突豕。見賊則如燈蛾轍螗。將雖駑材。而得士死力。卒雖脆弱。而勇於赴戰。此雖蠻夷種落之本習。而可謂得養兵之術矣。○軍兵試藝。每月六次。水有舟師。陸有步軍。皆以砲手爲上。而甲斐騎兵。薩摩劍士。最稱饒勇難敵云。其爲兵器。劍銃最精。佩劍者必以長短雙帶。長者用以擊刺。短者投而中之。出人不意。無不立死者。銃則有大中小三制。小者爲行用。中者其體稍大。載於轆轤而行。大者長可一丈。大如我國天字銃。只用於守城。鎗竿細而長。亦有單枝三枝。上懸黑白羽。或以紅氈爲旗。廣可寸許。長可尺餘。弓制以木爲榦。夾竹而膠之。纏藤而漆之。其長丈餘。力弱不能遠射。矢亦短細而羽廣。似難穿札矣。倭人見我國大弓。皆驚㥘。關白別擇力士彎之。不能開弦。使我軍官楊鳳鳴。引滿發矢。上下觀者皆絶倒。○國有四民。曰兵農工商。而士不與焉。兵則最逸。衣食有餘。商則雖富。稅法太重。工則伎巧而價廉。農爲最苦。而一年輸稅之外。無他繇役。蓋於四民之外。別有儒學僧徒醫學。然國俗。醫則功在活人。故醫爲上。僧徒次之。儒爲末。所謂儒者。學爲詩文。而無科擧仕進之路。故苟得聲譽。而爲各州記室。則能食累百石廩米。以終其身。不得則求入於兵家。又托於醫。余於驛路站館。有投文而求見者。或曰某地醫官。或曰某城武臣。其文字往往可稱。蓋以文士而爲醫爲兵。以求祿食者也。○各州太守出入時。左右擁立者。黑羽旗紅氈旗。皆有鎗尖。軍卒夾鳥銃爇火繩。以備不虞。奉行以下。必使人持槍旗而先導。記室諸人亦然。其爲儀度。皆出於武職。而不見一種文具。○各州人。皆有標識。觀其帷幙船帆及衣服。領後必以黑色爲標。標形或方或圓。或如梅花。或如木葉。如太極圖如品字。又於品上加一畫。各隨其地方而異之。若預知各地之標。則望其帆而知某地之船。見其人而識某州之人。此亦爲軍制而設。欲使部曲不相見亂。如我國各營各哨服色旗色之別。然束萬民於衣領。使平居出入。不敢相混於東西。則其法之峭刻。可知也。○其俗本無等威。宮室輿馬衣服器物。則僭踰無制。而但名分一定。則上下截然。敬畏遵奉。不敢怠忽。使行往來之路。見支待諸官。太守奉行以下。多有庸孱癡騃。不省人事者。而其徒不敢仰視。匍匐而行。聽令承使。不失尺寸。帶劍而司門。則兀坐門內。達夜無倦。設茶而待。進則擁爐爇炭。頃刻不離。凡有所呼。應之如響。不用笞扑。隨事皆辦。夾路觀光者。悉坐正路之外。小者居前。稍大者爲第二行。又其大者在後。次次爲隊。肅整無譁。數千里所見。無一人妄動犯路。蓋其人心俗習。皆如孫武穰苴之軍。此非有禮敎而齊之也。國君與各州太守之政。一出於兵制。而大小民庶。所見而習之者。一如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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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無冠婚喪祭之禮。男子則未冠者。只削中央頭髮。留頂前腦後。有室之後。並削頂前。而存腦後一撮。長可四寸許。以紙繩括之。屈曲向上。此爲成人之儀。而或見前頭不剃。總髮於腦後而爲屈曲者。女子則束髻如唐制。而頂上無分岐。直總於腦後。三朶貼褶。鬈曲下垂。繫以白絲。而緩其髻。頂揷玳琄梳。已嫁者齒皆黑色。以鐵液水和藥含之。其齒卽染。少娥未適人及娼女。皆皓齒。婚娶則不用聘幣。而只於婚夕。送婦于夫家。彼此族黨。盛設燈燭威儀。以爲迎送之禮。而兩家各辦酒食。歡宴賓客云。喪祭則君親之喪。亦無擧哀服喪之節。飮食言語。一如平日。人死則取屍趺坐于木桶中。築石爲坎。立木爲標。貴人侯家。乃有碑石立綽楔。以表其地。而其祭禮。則不過散米澆酒。又其年忌月忌日。忌之說。如人死於正月初一日。則十一日二十一日。皆謂之忌。而每年正月及每月初一日亦如之。邀僧設齋。供養甚備。僧徒以此資生云。○馬島通事。有一人年少精敏者。從至江戶。余頻呼使之。或饋以食。忽間日不見。余問某通事何在。倭言某昨聞其母喪。又問其在馬島而死乎。曰然。余憐之。意謂其人已爲奔喪。故不復致問。後數日其人來見。服色言語。一如平常。余曰。嚮有人來傳爾慘遭母憂。甚爲驚怛云云。則其人稽頂而謝曰。一身遠來。有此慘境。不忍言喩。日本王法。無許人奔喪之例。身係公役。黽勉隨行。所着靑紋。無一變更。羞以此狀。對朝鮮人耳。其意蓋以我國重喪禮。渠亦有所聞。故知其可愧。而本心之秉彝。便若泚發於顙。爲其上者。何爲使民失此心耶。○俗呼鬼神。謂人之生。爲衆所敬信者。則死必爲人所享。設立祠宇。輒有齋沐祈禳之事。父母死日。或食素。而神人之忌。切禁魚肉。神堂淫祠。處處相望。有天照皇大神宮者。其始祖女神也。熊野山守神者。徐福也。愛宕山守神者。新羅人也。春日八幡住吉等號。最爲大明神。而其他小小神靈。人鬼及木石之妖。俗所崇奉者。不可勝記。凡有盟約禁戒。必引此等神以爲誓。男女嫁娶時。亦就所奉之神。澆酒告信云。○其俗。色尙斑味尙甘。饌羞以鯨膾爲上。鋪陳以紅氈爲上。其餘百物。皆尙輕簡。觀其執役者。無兩肫三肫。喫飯之事。亦無如我國人吏朝夕入匙之請者。而但於飢乏時。以數箇銅錢。貿油餠一圓或燒芋二三枚。以療其飢。所謂官長飮食之具。只有飯藏一樻。飯藏者。木樻也。高不盈尺。方廣數寸。其中貯紅黑染器木匙小盤等物。細小方圓。餠饌麪果茶酒之供。皆不滿一勺。雖高官奉命而行者。自齎飯藏之外。不煩於各站支應之費。所着服色。二三種外。頭無冠帽。足無靴履。炊食之器皆輕薄而工妙。故半束柴而可作飯羹諸湯。亦無突火之法。是其一人一日之食。計不過數三銅錢半束柴。而一年之衣。又不過一兩銀子。生齒雖繁。賦斂雖重。而人能衣食。薪木之貴。亦不至於艱乏者如此。○訊囚之法。不用榜笞。但令囚仰臥。以大鉢盛水。直灌口中。使之自服。然後重罪者。直斬其頸。而臨刑者飮酒迷醉。坐于坎中。爲其親友者。執刀而斫之。少無難色。倭人之大刀。必待斬人而有名。故聞有死罪。遠近持刀求試者。爭集如市。俗情之慘毒甚矣。罪當減死。則竄之海上孤島無人處。從輕重限其年數。罪雖輕。再犯則死。其有關係逆律者。則立十字木於通街。裸其身釘其手。而懸之於木。使往來觀者。燒之剔之。極其慘毒。然後施刑云。○余問雨森東曰。日本民俗。自古輕生。怒必自刎其頸。自剖其腹。所以官無箠楚訊刑之法云。果然否。東曰。好生惡死。人之情也。日本人奚獨不然。但薩摩州民俗自別。遇事輒死。其有大罪者。自官不爲囚繫。語之曰汝罪當死於汝家云云。則其人應諾而去。至家自殺。少無差違。官亦信之不疑。大抵日本輕生之說。實爲薩摩州而得名矣。曰然則此與燕趙間節俠同風。其中或有氣節可尙者乎。答曰傳所謂殺身成仁。舍生就義。君子之所難。而薩摩州則人人如此。豈有氣節之可論。槪其土風奇怪云。俗尙技巧。女工絹布之屬。皆極精細。而百物輕妙。有以數寸之器。能貯日用凡具。而入之懷中。至於花卉植物。一無任其天生者。必以枝葉舒縮。巧作模擬。若纛若蓋若累層浮圖。木之爲虯盤鳳翥。草之爲方床圓瓮諸狀。令人駭笑。假花之逼眞者。亦不辨眞贗。蓋其天性巧僞。不由眞實如此。○雨森東謂余曰。日本何事與朝鮮相似。余答曰。至京都而聞男女行販於道者。呼喚之聲。恰似我京男女。見衆人會坐飮食之狀。如我國僧徒會食。餘無所同。又問何事與中國相似。曰我未見中國。但以得於書籍者言之。日本之家家茶飮。及女子頭髻最近。運物必以肩荷者。亦華人之荷簣荷篠荷甑之類。雨森東曰。日本有三事可樂。無風瘡惡疾。無咀呪蠱毒害物之變。無下民殺官長之事云。俗無音樂。但於侯邑富貴家宴客悞神之時。略用鼓笛琵琶歌舞而已。余於馬守京邸。見其作樂。歸與諸文士筆談曰。禮樂出於儒家。而今觀貴國音樂。歌如梵音。舞如槍勢拳法。此可知貴國崇佛鍊兵之敎勝。而儒風則不競矣。諸生答曰。誠是格言。弊邦儒風。雖謂之絶無。可也。○俗喜書畫。貴家閭民雖不識字者。必求中華人書畫作屛幛。以爲珍貨。余觀日本書法。盡用弘法大師帖。間倣洪武格。而軟脆無骨。畫格則吾未知其所尙。然亦自妙麗。江山草木翎毛之類。却似有絶佳者。而人貌差失。○日本人求得我國詩文者。勿論貴賤賢愚。莫不仰之如神仙。貨之如珠玉。卽舁人廝卒目不知書者。得朝鮮楷草數字。皆以手攢頂而謝。所謂文士。或不遠千里。而來待於站館。一宿之間。或費紙數百幅。求詩而不得。則雖半行筆談。珍感無已。蓋其人生長於精華之地。素知文字之可貴。而與中華絶遠。生不見衣冠盛儀。居常仰慕朝鮮。故其大官貴游。則得我人筆語。爲夸耀之資。書生則爲聲名之路。下賤則爲觀瞻之地。書贈之後。必押圖章以爲眞蹟。每過名州巨府。應接不暇。○日本大小諸官。無印信符節受賜之規。但以私刻圖章。爲公簿署標。而諸般禁令頒示時。亦有手押。狀如樽盎。畫大而整。無官者稍解文字之類。勿論老少。必有字號。各爲圖章數枚。用之於書牘詩篇。而用朱紅。細押篆刻之妙。無讓於華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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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讀字之音。如東冬陽庚靑蒸之韻。則呼以二音。東字曰都于。陽字曰要于。靑字曰世伊。江字曰乂伊。眞文元先寒删等韻。與我國略同。而天千泉等字。皆曰仙。其他蕭豪韵及入聲。亦用二音。而時或與我國彷彿。然大扺倭人弄舌。本多輕浮而啅噪。語似鳥音。故全淸而無濁。有淺聲而無重聲。如我國之於中華。不得其全濁也。嘗與雨森東。論音譯異同。東曰。華音多濁。鮮音多淸。日本之音。純淸無濁。是其聲音。各出於風氣。而朝鮮去中華爲近。日本又學於朝鮮。故吾嘗謂貴國則仍華音而訛者。日本則又因貴國音而訛者也。余曰此言誠是矣。東又曰。方言之長短。亦各有別。華人用文字爲語。故如對人問安之節。只有二三音。而貴國之譯。其長倍之。日本又長三倍。至於西洋南蠻國人。則其說之長。比日本又三倍。是知去中國道遠。而言逾長矣。余曰然。入此境以來。每見人欲陳所懷於余。先言于通事。使之翻傳。而聞其語。不勝支離。似有千百曲折。及通事以我國語告余。則不過爲三事所托也。○俗用文字。我國所無者甚多。如山田曰畠。十字街曰辻之類。皆有譯而無音。又有用字之異者。如以書扺人。而書曰某官前者。稱以某樣。以物分人。而書曰某物幾許式者。不曰式而曰宛。殿字御字。爲平人尊待之辭。關白以下各州太守。則其下呼之曰。敦于沙麻。敦于殿之譯。沙麻樣之譯。卽殿樣也。其外尊敬者。皆呼曰烏麻伊沙麻。烏。卽倭音御字。麻伊。前字之譯。乃御前樣也。余在客館。見有所饋者。多書以御筆御扇御用紙御菓子之類。初甚驚駭。欲却之。譯官曰。倭俗如此。本非僭濫。却令改書。則不可勝改。因笑而置之。○國姓則本有平源藤橘四姓。而各以食邑。分爲氏族。今有兩字姓三字姓。皆以地名。如隨會羊舌肸之子孫。爲范爲楊之類也。其名有五郞三郞六郞七郞。卽左衛門右衛門兵衛等語。皆以官名。卽其文字不明。虛假官位而呼之。如胡元之以貌而名曰魯花不花帖木兒之類也。彼皆互用音譯。縷縷說道。一人姓名。多至八九言。○倭言之無義者。山曰夜麻。海曰由未。水曰閔注。紙曰加未。筆曰侯代。墨曰愁未。硯曰愁愁里。見物之美者曰乂伊。不好者曰曰伊。搖櫓者爲用力之聲曰乂沙乂沙。或稱夜沙夜沙。舁夫則前者唱曰高里臥沙。後者應曰高里臥是。徐行則緩聲曰伊卽于伊。疾行則急呼曰疏老疏老。大抵皆用疊語。○國中所用諺文有四十八字。字形皆截眞書首尾點畫。有音而無釋。互着而成聲。略如我國諺文。以其方音。叶於方言而用之。便於俗習而利於通情。倭男女無少長。皆解之而諺草奇怪。如落花飛鳥。不可分曉。是古弘法大師所造。而弘法則異僧也。余觀其刊行書蹟遍國中。肉勝而少骨。色態濃麗。倭人書法。皆出於此。○日本方言。亦有京外之別。外方則差緩而實。京則愈輕而簡。馬島之人至江戶。多以言 缺 見笑。卽如我京之於嶺邑也。余謂雨森東曰。使余學得日本語。當用幾月而能。東曰。華語可數月而能。鮮語可一年而能。日本語。雖聰明過人。非三年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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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國舊無文字。百濟王遣文士王仁阿直岐等。始敎文學。經年講習。粗有所傳。其後唐玄宗時。倭人鼂衡。入中國有名。爲祕書監。返國之時。王摩詰作詩及序。具述其事。衡中路渰死而不得歸。自是以後。千有餘年。日本人無以文知名者。今觀其俗。不以文用人。亦不以文爲公事。關白以下各州太守百職之官。無一解文者。但以諺文四十八字。略用眞書數十字雜之。爲狀聞敎令。爲簿牒書簡。以通上下之情。國君之導率如此。聽其音譯。則山川地名六甲五行人之姓名職號。皆以方言釋而呼之。其爲字音。又無淸濁高低。欲學詩者。先以三韻。積年用工。能辨某字高某字低。然後苟合成章。其爲讀書。不解倒結先後之法。逐字辛苦。下上其指。然後僅通其義。如馬上逢寒食。則讀逢字於寒食之下。忽見陌頭楊柳色。則讀見字於楊柳色之後。文字之難於學習。又如此。雖有高才達識之人。用力之勤苦。視我國當爲百倍。所以文人韻士。閱世無聞。而其間一二操觚之輩。亦無由揚其聲於國中矣。往者源家宣。爲關白時。稍解文。嘗於私邸。與源璵遊學。故擢用源璵。參決國政。源璵者。才足以識古文。爲詩頗有聲響。有白石集行于世。其師木下順庵。亦號博識能文章。一時好學之徒。稍稍進用於世。其文辭往往有可稱。至今京外諸人。着力於書林藝苑者。可謂盛矣。大扺其地爲陽明之區。江山秀麗。草木冬華。與北胡氈裘之屬。稟氣不同。故其人率多聰敏明辨。與之爲筆談。短簡則倉卒應對。或有奇言美談。國中書籍。自我國而往者以百數。自南京海賈而來者以千數。古今異書百家文集。刊行於闤闠者。視我國不啻十倍。彼其好文者。以本品聰敏之性。無科擧剽竊之累。而熟習專領。窮極其功。如蠹魚食字而眼明。所以吐論古事。評騭能否。有曰如此者爲漢。如此者爲唐爲宋云爾。則所見之的確。或庶幾於能言之士。而使之爲歌行律語。則平仄多乖。趣味全喪。爲我國三尺童子所聞而笑者。使之爲序記雜文。則又盲蛇走蘆田。法度與詞氣。無一可觀。是豈人才有定限而然哉。其土風與政敎。有以拘之也。余初至馬島。雨森東謂余曰。日本人學爲文者。與貴國懸殊。用力甚勤。而成就極難。公今自此至江都。沿路所接引許多詩文。必皆拙朴可笑之言。而彼其千辛萬苦。艱得而僅有之詞也。須勿唾棄。優容而奬詡之。幸甚。東卽彼中傑出人也。能通三國音。能辨百家書。其於方譯之異同。文字之難易。自有涇渭於胸中。故所言如此。○日本爲文者。皆以八大家文抄。讀習專尙。故見其長書寫情。則或有理贍而辭暢者。詩則人人自謂欲學唐音。而無一句畫虎於古人。夫以海外兜離之鄕。聲律全乖。韵韻語之難。百倍於敍述之文故也。間有人以書來問曰。皇明王李諸家。與歐蘇孰賢云云。而渠輩之學習明人者。亦未之見也。○日本詩文中。直賦其地山水者曰。秦山楚水洛陽長安吳越燕蜀等語。讀之而不知爲日本也。彼其地名人號皆殊怪。難以爲文。故假用中華。以文其陋。又如國不產鶯鵠。而寫景曰鶯啼鵲噪。樂不用琴瑟。而敍事曰彈琴鼓瑟。無冠而曰岸幘欹巾。無帶而曰錦帶玉佩。皆用虛名。而不能作稱情之詞。此則我國人。亦往往犯戒。○日本與余對坐酬唱者。率多粗疏遁塞。語無倫序。或見其橐中私藁。時有一句一聯之最佳者。視席上所賦。全是天壤。余意南京海賈。每以書籍來販於長崎島。故順治以後。江南才子之詩集。多在日本。而爲我人所未見者。則彼或暗偸狐白。而取媚於秦姬者歟。○林信智。以信篤之子。挾其家閱。甚有才望。其贈我五言排律二十韻詩曰。邈矣神嵩嶽。風雲竟宛然。物華惟萬古。人傑自千年。麟窟祥烟起。鳳山瑞日懸。東方通道里。南斗夾星躔。濟濟申家子。堂堂韓國賢。王朝稽彼史。宗廟執其籩。名重文郞省。才宏學士員。絲綸嘗屬務。翰墨已專權。侍制祕丘上。賜恩淸禁前。張蘇唐代顯。班蔡漢宮傳。忽見聘交事。斯登禮會筵。壯遊何索落。逸興更聯翩。紫氣出關客。蒼波浮海仙。玉珂晨秣馬。錦纜夜留船。祗役歲云暮。望鄕月幾圓。九秋羈夢寂。一水旅情綿。驛接紅塵地。館開白雪天。折梅寧可寄。藉草且相牽。劍舃論奇節。杯盤說勝緣。還如聞大雅。三嘆在朱絃。又有七言古詩曰。大同江水千古色。奫淪靡迤萬里浮。倬彼銀河長天掛。西風一夜東海頭。方今手撑虹霓去。飄如八極作神遊。旌旆飄悠何處所。望中烟氣遶丹丘。信聘由來最盛事。衣冠玉帛仰嘉謀。君復濛氾堪裁賦。彩筆縱橫更不休。白露更拂琅干樹。蒼霞欲滿珊瑚鉤。回首關山無限路。客心久登王粲樓。布帆從此歸應疾。鵬翼風中日月流。寶管吹徹萬波息。漢陽城上五雲留。聖代功名終赫奕。兩邦聲譽是誰儔。慚我傾蓋得妙契。縞紵難奈意綢繆。離歌一曲人不見。鴻䧹遙遙百年秋。君不聞桑弧蓬矢男兒事。四方素志竟何收。又不聞專對高才使者業。夙夜努力愼前修。其詩自謂俊俊。而多不成語。筆法似倣洪武體。而拙弱可笑。其兄信充。所贈詩亦多。而尤不足觀。○東溪飯田綽贈別詩曰。十月風寒紫綺裘。共憐殊域歲華流。彩虹落影三千丈。玄鶴遺聲十二樓。雲外霜鍾驚遠夢。驛程夜雨結淸愁。莫嫌遠有木瓜贈。賴把驪珠萬斛酬。末有小牘曰。本月哉生魄。晉接客館。月之望。文旆西指。如僕景慕丰采。睊睊夢寐。以席上所賜之高調。徒代覿面耳。鄙律一章。緬托鴻翼呈上。殆免洪喬之歎。而得經淸眄則天幸云。○雪溪井上有基贈行詩曰。驪駒歌罷客將歸。曉望灞橋淚滿衣。梓澤千年人盡去。平原十日事多非。芙蓉山下眼無極。楊柳渡頭魂欲飛。海水難傳朝夕信。憑欄怊悵對斜暉。末有小牘曰。邂逅之後。賓館令嚴。不許再拜階下。且無紹介通書。空抱暮雲春樹之想。聞歸輈旣牽。後會無期。悵恨謂何。蓋君子之執友也。在其心期厚薄之如何。而未曾以同異立藩籬也。惟恨會晤至淺。何以傾倒平昔之胸臆哉。區區之誠。托之夢寐。臨楮不堪怊悵。伏惟天寒。爲國自重。○鶴汀柱山義樹贈古風一篇詩曰。鳳凰樓外金銀闕。五羊城上群仙人。環佩昨夜降霄漢。武陵桃花一萬春。見我欣然供鼎役。頃刻爲御玉麒麟。扶桑碧水蹴天漲。人間無復槎問津。一日諸公駈風雨。重瞻佳氣滿城闉。南山野士原姓桂。謬中錢選非席珍。三冬文史嚼氷雪。一把雄劍寄精神。靑眸賜顧丘山重。百年夢想鉢宗巾。只愁紫鸞慕天翥。北斗夜夜望後塵。空將離恨付風去。逐君直落漢水濱。○甘谷源方敬贈別五排二十韵詩曰。海東君子國。隣德美名均。聘禮由來久。約盟令典循。羣賢輝繡節。專對見簪紳。欽仰祕書譽。更知玉府人。學識諳四庫。毫健挽千匀。雄辯朴淵掛。高標白岳新。申繻傳遠識。明道本溫純。常閱道山奧。元懷席上珍。多聞師古業。五絶世南倫。帆冒炎熱候。館近霜露晨。蓋傾投意氣。語高愧敷陳。泛愛容愚劣。丰儀絶點塵。新知交自淡。奇遇豈無因。何用舌端動。情依目擊親。脂車期已促。駕鶴亦隨臻。異域心還壯。垂天翼亦伸。歸程峯似戟。溟渤浪如銀。明日聞君去。暮雲傷我神。夢殘蓬島景。瑞滿釜山濱。萬里相思處。登樓望月輪。○尾張州記室木實聞作仙人篇贈別曰。玉京仙人馭六龍。翺翔遠欲窮扶桑。夜半東南日毬躍。大海湧動碎琳琅。倏忽騁轡凌紫虛。朝餮石髓暮瓊漿。兩兩神女吹鳳簫。雲間飄飄素霓裳。俯觀蓬萊五雲簇。少時停駕上高堂。珊瑚寶玦耀玳筵。仙人解顏共壼觴。左把芙蓉右弄芝。咳唾成丹滿玉床。雲氣聚散何容易。空望窈冥心欲狂。願使吾輩生羽翼。翻跡長游崑崙岡。○有姓名福昌言者。號鶴渚。頗有能詩聲。隱居尾張州。余自江都。歸過本州。其人不來見。因記室朝文淵。致七言二章侑別。其詩曰。隣好千年德不孤。喜看旌旆訪蓬壺。五雲染出鰲頭景。化作騷人筆下珠。又曰。萬里長風驛馬嘶。今宵偏要爲留題。憶君明日遙歸去。徒見白雲生水西。文淵盛稱其詩不是尋常調。倭人所稱上駟。不過如此。○釋徒之詩雖多。而尤不可置眼。余於佐和城。遇龍潭寺僧素盈者。筆談竟夜。歸路又與相見。其僧頗款款。以詩贈行曰。別後又相見。寒梅逞玉姿。暮雲逢客日。渭樹送君時。膠漆先爲約。金蘭更有誰。琶江兼漢水。明月照心知。語雖枯拙。情景可愛。○余所與雨森東唱和者亦多。舟次壹岐島候風時。東寄詩曰。秋風難借便。客舸繫蘭汀。影冷渡間火。光微露外星。漫將鬢堆雪。仍覺跡隨萍。擊劍柁樓底。吳歌不忍聽。舟至籃島。又寄七律一首曰。木蘭舟繫大瀛隈。徙倚高樓西望開。極浦雲遮神女廟。雄關月照霸家臺。千林橘柚秋霜冷。一島烟霞暮色哀。回首鄕山消息斷。夢中戍笛莫相催。又有五律二首。其一曰。衰病仍官繫。復成萬里遊。波濤終夜雨。松桂滿山秋。雁早書空度。螢閒照水流。陽春誰奏曲。能解老夫愁。其二曰。樗材甘自棄。何料此同遊。琴奏海雲曉。盞傳山榭秋。風烟供勝槪。詞藻屬名流。握手意相得。鄕心半減愁。舟泊地島。連日風雨。又有贈詩曰。積陰何日已。羈抱鬱難開。舟宿長依岸。蜃噓旋作臺。頻呼篙子語。時聽旅鴻哀。樽酒終無賴。秋風兩鬢催。末有小牘曰。連日陰晦。逆風作祟。汗漫之期。終未可卜。又不得與諸君子。同席晤語。好事之魔。何至於此。聞足下與同行諸公。日夜酬答。瓊琚成堆。龍府老翁。必謂待其江山妙處。發泄得盡。然後助以一榻淸風。直相送於長門烟水間也。然浩浩之學。滾滾之才。終無缺乏之時。則老龍所圖。徒爲多事。而相知之明。反不如我。一笑。昨與霞沼論詩。因言曰。余詩如廢貨肆。屋宇非不宏也。器皿非不夥也。所恨者臭銅璺磁。灰塵堆積。足令人發嘔而已。子詩如一朵茉莉。雖無雄偉之觀。自是淸雅可愛。執事以爲何如。此乃家醜外揚。不覺赧顏。一以博粲。一以乞敎。幸諒。霞沼。卽松浦儀之號。爲詩才情頗緊。而力不逮。未免於孤澹。故東錄其私相品題之語。欲聞余所論。余作書答之略曰。承與霞沼論詩。政如王長公詩中。以大海紫瀾自居。而雪中峩眉品于鱗。至今天下。用爲二家雌黃。夫大海則喩渾雄也。峩眉則語淸高也。足下之意。其在斯乎。不佞以爲。廢店灰銅。無非程鄭家物。卽一朝磨淨。可使如眞珠月貝。一朵茉莉。亦是雨露中滋達根葉。彼造化之培養者。假以歲月。安知異日。不至於馥馥漫山。作富有之觀乎。雖然日東陿矣。足下之貨。未嘗沽於人。而霞沼之花。亦無傷其孤艶也。勉旃自愛。後數日兩生俱來謝曰。辱惠書語。勉歎交至。敢忘知己之賜云。○攝津州文人三宅緝明號滄溟。以萍水集請序於余。而有書自通曰。僕弟茂忠號石屛有故。未能奉候文塌。頃憑馬島之人。呈書及萍水集於左右。需尊公作文。以弁其首云。未知達否。自古貴國之聘于吾邦也。寡君世預於館伴之事。僕乃寡君麾下之故舊。以故我祖考先人。皆得進退賓所。而塤箎於貴國之諸學士矣。祖考之於朴螺山。先人之於成翠虛。觀萍水集而後可知焉耳。往年辛卯之秋。僕兄弟扈從麾下。出入斯館。與李東郭諸公。追隨薰染。飽逍遙乎翰墨之間。僕等自以爲一生之奇歡。難再之事也。而今邂逅尊公。厚承靑眄如此。則僕之於貴國搢紳先生。蓋非偶然。而古人所謂前緣者。有存乎其間歟。何其奇哉。吾邦之人。托交於貴國諸學士者甚衆。而至于三世相繼。如僕兄弟者少矣。希世之風流。亦足以觀詒厥之福。而追慕之懷。益切悽愴。因共編次先世儐庭之諸作。欲藏之家廟。以爲追孝之一助。且願使後世子孫讀之。羨慕兩國之盛會。而愈欽乎先世之餘澤。愈不忘先世之遺業也。此萍水集之所由起也。其附以辛卯唱和。亦示之子孫也。夫旣有斯集。則又願請貴國碩儒之文。以爲之序。使後世子孫。讀之愈尊信斯集。十襲緹巾。以傳無窮也。僕兄弟之望之。猶秦人之於趙璧矣。方今尊公之扺此也。是天將使僕等。頓遂宿志。而斯集永垂不朽者也。然則使僕等。順此天授與否。惟在尊公一人之意。而辛卯之歲。求愛蘭堂記文於李學士諸公。諸公未嘗拒之。欣然下筆。今尊公道德之殷。仁惠之厚。而能親愛異域之人如是。僕兄弟亦敬賢之深。尙德之切。而能不爲貴邦之君子所避棄如是。則不亦可乎。程子有言曰。一命之士。苟存心於愛物。於人必有所濟。一命之士猶然。況於朝鮮大學士乎。敢問尊公。諾也否。石屛書則文多不盡錄。而眞所謂難爲弟也。滄溟爲詩。似不及於文。然往往沈實有致。余初至大坂。彼卽來相見。筆談竟日。書贈一絶云。異域同遊先聖門。儒流一派正源源。後生始可言殷禮。幸有箕邦文獻存。歸時又以一絶贈別云。歸舟乘雪似山陰。興盡交休淚滿襟。他日高樓回道處。浮雲不及別情深。石屛贈余詩云。和韓通地脈。嵩岳再生申。今日文章士。他年社稷臣。是其兄弟。蓋以文學。自爲巨擘。世世有名於泉南。故與羣倭相對時。辭色頗驕。似與雨森東不相款款矣。○林信篤。爲日本第一耆碩。其門徒輩。與余筆談時。皆稱學問之純粹。道義之淵深。我整宇先生一人而已。其爲國人之推宗如此。然余見其狀貌。謹厚有餘。而詩文。則無一可觀。余於復路之日。以書替別。信篤有答簡曰。今玆秋冬之交。朝鮮國三官使來聘於我國。公務之暇。携二子而往。遭逢製述官靑泉申學士。觴咏重席。殆修忘形耐久之好。未幾臥病。兩情未盡。頗失素懷。臨別惓惓。寄惠手書。吐露中情。凡別離。人所重也。黯然消魂者。丈夫之致也。潸然出涕者。兒女之仁也。在昔文節與子高別。抗手而行。范丹與王奐別。拂衣而去。不以分散而繫情者也。然比絶域遼遠。再會無期。則異日之談也。古律二和。兩胤解頤。不勝感佩。謝詞無措。情長筆短。姑此不備云。唯玆一書。差近乎朴直之言。○湛長老與余交最深。其所贈答諸篇。積成卷軸。詩皆呆拙。只錄其長書一通曰。頃啓短牘。纔詢興居。駕船悤悤。旣抵岐陽。辱荷回示。乃知足下置身於翰林酬酢間。遊心於我門典籍上。翠鬢學士。何克如斯博雅乎。不慧向偸視風度。實知厥爲雅也。服欽之深。靡言不陳。不慧自幼離家。入一叢林。出一叢林。酸辛痛苦。難自激礪。駑鈍之資。未嘗窺佛祖之藩籬。因循空消二三十年。只圖深林邃谷。木茹澗飮。俱草木腐而已。不意濫膺公選。住持官寺。更奉王命。接伴三使。因玆與學士曁三書記。神光廝結。獲荷厚誼。於不慧分上。奚能當之。靦悚惟多。所惠書中有云禪家之定慧。其要只在剗却僞魔。杜了妄想。寔如諭矣。吾佛之道。非瑰異妖孼之術。又非玄妙奇特之事。只在使羣蒙發明心地而已。心也者。何不涉古來今。超然無比況者。又如椽筆所托。然世殊事異。其道欲寢下衰。梁普通年間。吾齴齲祖。佩佛心印東來。戾至菘山。以不立文字直指人心。使人究決緊要。瞥轉樞機。是謂敎外別傳。神光三拜的的承當敎外之宗。布滿天下。而巨儒搢紳賢士大夫繼踵歸者。未爲不多矣。如張相國柳刺史黃太史蘇翰林曁宋文憲公。不離爵祿功名科擧婚宦之間。發明直指道。氣呑佛祖。眼高乾坤。此乃掃空文字語言。證得獨脫無依底之樣子也。雖然如此。又不由文字。詎庸傳澆末。以故吾祖有六門之字。而以垂兒孫。又非文字般若之力乎。道本無言。藉言顯道者是也。道與文字。孰曰有兩般乎。魯聖所謂克己復禮之敎。亦洞通聖旨。則何必稽滯字言乎。然則儒釋同其源。蓋應徵焉。儒雅風流之士。和調陽春白雪於摛藻操觚之際者。亦恐在玆。而足下當製述官。負穎脫資。高風雅韵。激昂志節。望彌高齡彌高。播聲光于上國。則雖曰張柳黃蘇之輩。或可不減之矣。今以官使來聘。遙踰溟渤。復寧非道義所存乎。祝祝。因憶記書三君旃檀林中。全無雜樹者。洵可尙也。丐同達鄙意幸甚。不備。○國中文才。多在童稚。大坂之水足童子。年十四。北山童子。年十五。倭京之明石景鳳。年十八。江都之河口皞。年十七。無論所讀述已富。皆貌如玉雪。視瞻端正。言動安詳。似禮法中人。蓋其氣稟之淸明。得之江山。而卒不免於政敎之鎔鑄。可使明珠化爲燕石耳。余在江都。有曰長澤學長澤主者兄弟。皆盲而皆能學詩。自願一得現謁。怪而呼入。命韻試之。應口而對。所作皆有感慨之思。問其號。則一曰不怨齋。一曰不尤齋。余爲和韻而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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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性理之學。無一可聞。蓋其政敎與民風。非兵則佛。郡國無庠序俎豆。又無君親喪禮。其民雖天稟良知。何從而得聞道也。會津侯源正之。以貴公子受爵。而律己治人。一遵程朱之訓。亦異事也。有號闇齋山崎氏者。亦慕程朱之學。以小學編目。續輯宋儒言行。爲書傳世。木順庵名貞幹。博學修行。源璵雨森東輩。皆其門弟也。沒後有謚曰恭靖云。○近世京都人伊藤惟貞者。以學問名於國中。撰集己見。以敎國人。其說以性理存養之說。爲無益。而只將日用行道之實爲務。其所以著書垂訓者。常曰凡人之孝弟忠信。只是日用切己工夫。學者不當問性理如何。中庸首章率性之訓。乃爲道從性理中出來。非謂行道者。以性理爲工夫也。餘外立論。多畔先儒。一時爲士之類。或有崇信者。或有譏其穿鑿者。余未見其文集。而每與諸文士酬酌言語之際。有提伊藤家說話。而質其可否。余輒曰。此與荀卿性惡之說。同罪。從其言者。欲求人道於禽獸草木之性乎。諸生或以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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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傳日本欽明天皇時。百濟聖明王。貢佛經。日本之有佛法自此始。其後弘法大師。歷中國入天竺。學得宗法而歸。大闡佛敎云。今觀日本俗。大抵尙佛。而平民作僧者。十不能二三。其能讀佛書爲法師者。又不能三之一。蓋以國法甚苛。民無空丁。又無生理。僧舍在閭里。觀光女子與僧徒雜坐。是其貌麤而行薄。或有食肉行淫。而但服緇衣不帶劍。所以談經學佛者。甚鮮矣。○天皇之法。似佛祖。諸子爲法親王。諸女爲比丘尼。其臣曰法印宗。皆掌文史星曆。國中有五山差僧住持官。名曰和尙。亦稱長老。皆天皇之命而對馬島以酊庵及使行接伴長老。亦自江戶。請於五山中輪回而送之。龍菖則第二山住持。而性湛則第五山也。余所與逆旅酬唱者。僧素盈周恬了慧時習貞侃禪儀周鏡等。皆無官品。其詩或有優劣。而不足言也。其敎有曹洞宗臨濟宗二派。而得道者益寡矣。我國松雲大師惟政筆跡。在江戶。余見其古紙色渝。而筆有可辨也。倭俗珍藏百年。慕而重之。諸僧皆識西山大師名。乞聞其詩句。余書西山集中五言絶一篇贈之。輒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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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學則最爲崇尙。自天皇關白以下各州太守。皆置官數人。給廩料甚厚。故醫官皆富。其俗學文者太半爲醫。其服色。與僧略同。但佩一劍。而盡削其髮。余於筑前州。見小野玄林。至江都。與林太醫父子交懽。其人悉喜文辭。貌端而心良。北尾春圃號當壯庵所著精氣神論數卷書。似有工程。余爲之序。製藥精妙。京外閭巷道塗之間。金牌如林。書以丸丹湯散諸名。而其曰和中散通聖散者居多。蓋觀其人性燥而偏於喜怒。又居炎燠之地。疾病多生於痰火滯之鬱候。故所用藥方。尤重於通和理中之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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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色多妖姸怪麗。雖不施脂粉。而大扺細膩皓白。其傅粉濃粧者。亦以肌膚軟澤。自然如本色。卽畫眉紅顏黑髮花簪。着五色紋錦衣。以帶束腰抱扇而立者。望之不似人形。髻用冬柏油香膏諸物。髮光如漆。關白以下各州太守妃嬪之稱。必曰御內室。各有豐娘泰娘惠娘翼娘之號。貴家女子。出入乘轎。觀光則倚綉戶而垂簾。其餘在外者。或坐或立。手持畫帨。言笑琅。見我國人。不勝欣慕。或作招邀之狀。或與倭男年少者。按頂撫腮。而相悅於稠人廣路。少無愧色○國中男女俱盛。而女比男加多。婚姻不避同姓。從父兄妹。相與嫁娶。兄嫂弟妻寡居。則亦爲率畜。淫穢之行。便同禽獸。家家必設浴室。男女同裸而浴。白晝相狎。夜必設燈而行淫。各齎挑興之具。以盡歡情。卽人人貯畫軸於懷裡。華牋累幅。各寫雲情雨態。百媚千嬌。又有春藥數種。助其荒惑云。○國俗。無各邑置妓絃歌之法。貴人豪遊富商行旅者。皆私狎娼女於所過之地。故名城大店。盡有娼屋。而大坂繁華。最以花柳著名。層樓曲榭。連亘長街。屛帳衾枕酒罍茶鐺之屬。皆錦繡金銀。其中各貯一名姬。上懸金牓曰上上娼樓。游人宕子橐金而至者。亦隨所欲。一向求焉。卽上上家一日雲雨。無過白金十兩。中下有差。余聞通事輩口語。笑而陋之曰。自古情色中。有癡郞憨姬。男悅緣而不惜千金。女感驩而不愛一錢。是乃上上風流事。而今爾所云上上姝。不問醜傖。不擇名類。只能算金而獻媚。此可爲倚市之下品。而價不直銖兩。通事曰國俗自異。女子之心腸。豈如此乎。日本豪貴家。貿此殊色。以爲賭利之奇貨。故所稱娼屋中。百物繁華。皆從主家辦出。而設榜於門。以程其價。逐日而稅之。彼姝者子有不敢自爲之謀。所以有泣涕而恨別者。含羞而强懽者。余問大坂娼名及年歲幾何。曰花紫。二十二。若紫。二十。小紫。十五。滿州春。二十。保野香。二十五。發枝。二十。友影。十七。村春。十六。村雨。二十一。此爲上上上中之姝。○日本男娼之艶。倍於女色。其嬖而惑者。又倍於女色。國中兒男年十四五以上。容姿絶美者。膩髮爲丱。面傅脂粉。被以彩錦衣。香麝珍佩修飾之具。可値千金。自國君以下富豪庶人。皆貨而蓄之。坐臥出入。必與相隨。耽狎無饜。或有外心。則妬狠殺人。其俗以竊人之妻妾爲易事。而男娼有主者。則不敢與之言笑。雨森東所作文藁中。有敍貴人繁華之物。曰左蒨裙而右孌丱。余指之曰。此云孌丱。乃所謂男娼乎。曰然。余曰貴國之俗。可謂怪矣。男女之欲。本出於天地生生之理。四海所同。而猶以淫惑爲戒。世間豈有獨陽無陰。而可以相感相悅者乎。東笑曰。學士亦未知其樂耳。如東之輩所言尙然。國俗之迷惑。可知也。
 
122
長崎島屬肥前州。非使行歷路。雖不得目見。實海外諸國都會之區。南京商賈航海而來者。或狎倭女。生子往來。故倭人以此得中國事情。亦通漢語。然所學語音。乃蘇杭閩浙福建以下。故與我人北京譯差異。又有南蠻諸種。群集貿販。聞其服色。堆結箕踞。尙有尉佗舊俗。而阿蘭陀國人。最爲異常。頭髮不長。而從後綰之。着紅錦氈笠珠履。其衣皆奇錦。狹窄僅容身。袴亦僅容兩脚。而不可屈伸。人人必夾一胡床而行。有坐輒踞床伸足。俗無文書。但以長短緩急之畫。爲凡事遲速之令。百物奢靡。衣不點汚。性情貪淫。來必與倭女相狎。晝夜耽弄。長崎娼屋。則每接異國人得珍貨云。余問國法旣無交通之禁。彼其耽弄者。亦或載去否。通事曰。此雖無禁。但不令載去。所生男女。終爲日本人矣。又問西洋國人利瑪竇。蓋亦異人。其所經歷紀述。雖不可盡信。而自有天地以來。爲此說者。獨有利瑪竇。余固奇異之。今聞西洋國人。亦通長崎島云。或有所傳於其人行蹟否。曰彼其來販於長崎者。賈人無識。別無問答之可憑。而但聞昔有一船。來泊於日本南海。而其人自稱西洋國敎主。以其君命。敎導萬國云云。其所謂敎。以利瑪竇爲聖人。而語皆無倫。自國設禁。不使人相通。遂怒而歸去云。○琉球國有大小二種。皆在日本西南海中。其小者曰中山主。自古朝貢於日本。聞其服色言語。與倭略同。而但使臣有職者。所着烏帽。如我國紗帽而差少。公服亦有團領之制。三年一朝貢。自薩摩州登陸至江戶。行禮而去。余與雨森東。問琉球土風人物。東曰。昔大明高皇帝。勅遣中國二十四姓居之。其人子孫。今有十餘姓。而世修文學爲官人。官人服色。尙保中華餘俗。而平民則與日本無異。但着長衣而無袴。俗尙技巧。百工皆聚一區。不相混居。其所工作。必皆精妙。今日本所用玳瑁梳及重茅席。多出琉球云云。因指館中一席曰。此乃琉球人手織也。觀其制度。與倭席長短不差。而茅色甚黃。柔韌堅密。可以年久不敝矣。記余在國時。見京中一褐夫自云。曾於濟州海上。漂風至琉球。見百工所居各有部落。而渠在皮工之區。留得一歲。男女衣服飮食言語。一如日本。聞其國朝貢於日本。故國君送至日本。乃得傳到於東萊云。今與雨森東所言相符。又問於東曰。琉球官人之識字者。或有所傳詩文否。答曰聞有程寵乂者。至中國西湖。有詩云。西子湖頭唱竹枝。不堪往事繫人思。波濤白晝錢王弩。風雨蒼山陸相祠。衣濕雲香三竺路。囊餘柳色六橋詩。難將東海勞臣意。說與栽梅處士知。有雪堂燕游草一卷行于世云。
 
123
雨森東。嘗於江戶客館。從容謂余曰。吾有所懷。欲乘間言之。日本與貴國。隔海爲隣。信義相孚。敝邦人民。皆知朝鮮國王與寡君敬禮通書。故公私文簿間。必致崇極。而竊觀貴國人所撰文集中語及敝邦者。必稱倭賊蠻酋。醜蔑狼藉。有不忍言者。我文昭王末年。偶見朝鮮文集。每謂群臣曰。豈料朝鮮。侮我至此。憾恨終身。今日諸公可知此意否。辭色甚不平。怒腸漸露。余曰此自易知。顧貴國不諒耳。君所見我國文集。未知何人所著。然此皆壬辰亂後刊行之文也。平秀吉。爲我國通天之讎。宗社之恥辱。生靈之血肉。實萬世所無之變。爲我國臣民。誰不欲臠而食之。所以上自薦紳。下至廝隷。奴之賊之。語無顧藉。發於文章者。固當如此。至于今日。聖朝仁愛生民。關市通貨。且知日東山河。已無秀吉之遺類。故遣使修睦。國書相望。大小民庶。咸仰德意。豈敢復提宿怨。見諸辭氣。而頃到大坂。目擊平家舊墟。毛髮猶凜凜矣。東曰是則然矣。但今諸從者。有呼敝邦人。必曰倭人。亦非所望。余曰貴國之有倭名已久。君何所憾。東曰唐史旣云倭。改國號爲日本。今後則願飭下輩。呼我以日本人可矣。余又問貴國人呼我曰唐人。題我人筆帖曰唐人筆蹟。亦何意。東曰國令則使稱客人。或稱朝鮮人。而日本大小民俗。自古謂貴國文物。與中華同。故指以唐人。是慕之也。○余問雨森東曰。秀吉旣爲貴國故君。君亦有諱名諱惡之意乎。答曰無是也。彼其豺虺之性。應天人厄運而生者。故屠戮之慘。不但貴國。日本人赤族湛宗。不可勝紀。如僕高曾以上。世爲雨森守。以官爲姓。而亦被誅夷。一二孱孫。逃死民間。幸保餘卵。每念其人。實有腐心之痛矣。余曰然則秀吉於日本。有何功德。答曰少無功德。但秀吉以前。日本六十六州。多有各立爲國。而相攻擊者。故皇明時。日本諸島之侵擾中國者。種種未已。諸公必於明史。見之矣。秀吉窮兵黷武。盡爲勘定。若論其功。有此而已。又問壬辰西搶時。淸正最爲凶毒。我國之讎怨。必首其人。若其子孫。爲官爲民。來與於使行酬酌之間。則不可封面敍話。君爲我的指其人。答曰天道甚明。當時諸將殺人多者。皆無子孫。淸正安能有後。○聞源璵者本以微品。爲家宣所寵。官至筑後守。挾其才華。變更制度。辛卯回書。犯諱爭執。時源璵主事。林信篤者。不能矯其非。凡所主張。多執異議。宗室大臣。皆怨之。今關白入承之後。卽黜源璵。親近信篤。故璵之黨友。一時廢錮。不敢與於儒官酬唱之席。雨森東以璵之同學。尙在絶島記室。嘗曰。白石公若至今秉權。吾輩亦有彈冠之望云云。余問白石何以不仕。答以老病。問居在何處。答以家住江都。杜門謝事。東雖以事關君政。故諱之。而觀其氣色自不平。傳國書之後。出謂東曰。貴大君簡易儉率。甚有君人之度。治平可期。答曰君德則然矣。自古人國。用賢臣則治。姦臣則亂。其意若有所向。而輒不盡言。回路驛站。有一文士來見筆談曰。公在江戶。見幾個詞人。答曰林鳳岡弟子數十人。其客又書示曰。吾聞林鳳岡。拙於詩文。弟子何其多乎。余已知其物色。卽書紙末曰。言不可若是。客以手畫席作字曰彼皆可笑可笑。自裂其所寫紙而去。蓋亦源璵之黨流。而欲使余知其意也。
 
124
余觀日本人物。自國君以下。大官庶僚各種人民。不啻屢千萬。大抵其人皆精悍緊捷。軆多短小。兒多白晢。氣稟多耎弱。言動多粗淺。無一介傑特雄屬望而可畏之狀。至於位在執政。富有食邑。歲得廩數千萬。以傳子孫云者。則雖以相法論之。必其天倉命祿。高厚光明。有可以一見卽辨者。然今觀其淺劣庸陋。百不近似者十居八九。且論其性情。率多中躁而外薄。有利於己。則懽欣雀躍。肺肝全露。少拂於心。則踔噪跳踉。不知生死。對語而如狐聽氷。遇事而如螳拒轍。皆以鳥鼠之腸。奮其蜂䘍之怒。無一人博蓄弘量而坐負重望者。彼其家康以後。幅員不缺。軍伍精强。國無桴鼓之警。生民之衆。府庫之富。莫隆於近日。而所謂君臣者。雖黃口癡兒。晏然在位。高宮麗榭錦帳綺食之娛。世傳而不絶。其心習於安樂。岌岌焉事變之是懼。何計之可圖。以余揆之。自非天人遘厄。秀吉淸正之賊。復生於其地。則我國家邊疆之慮。萬無一矣。第自關市以來。馬島之狡詐無限。館驛之受侮多端。而朝廷每加恩厚。使區區一島之長。必競毫厘。務勝而後已。識務者當有所見。
 
125
使臣以己亥四月十一日辭朝。五月初一日到釜山。六月二十日辛酉。乘船開洋。九月初四日癸酉。次大坂城就陸。同月二十七日抵江戶。十月十一日復路。十一月初四日還次大坂城。復乘船。庚子正月初六日癸酉。回泊釜山。二十四日復命。通計水路五千二百十里。陸路一千三百五十里。往還日字爲二百六十一日。行中大小四百七十五人。無一人疾病之虞。無一日風波之厄。自古所未有也。始余祈風於永嘉臺。齋沐之夜。夢有一偉丈夫。大書一酉字示余。覺而怪之。以余本命辛酉。故卜以稽疑。筮者曰祥。竟以辛酉日遇風發船。癸酉日到大坂登陸。心竊幸之。回還時至馬島。預謂同僚曰。此行當待正月初六日泊釜山。果於初六日癸酉。自西泊浦忽得順風。掛帆直來。諸僚驚喜。顧謂余曰君言不妄。使臣亦聞而怪之。蓋於永嘉臺上。夢得酉字而發船。登陸與還泊。皆酉日。是其龍府丈人。告余以書故歟。亦一異事也。
 
 

4.2. 使行水陸路程記

127
自釜山至佐須浦四百八十里豐碕四十里西泊浦三十里船頭浦一百二十里馬島府中七十里
 
128
自馬島至風本浦四百八十里藍島三百五十里赤間關二百八十里三田尻一百八十里上關一百六十里鎌刈二百里韜浦二百里牛窓二百四十里室津一百里兵庫一百八十里河口一百里 以上海行
 
129
自河口至大坂三十里平方五十里淀城四十里 以上江行
 
130
自淀城至倭京四十里大津三十里守山五十里八幡山六十里佐和城六十里今須四十里大垣四十里于起五十里名護屋六十里鳴海四十里岡崎五十里赤坂三十里吉田四十里荒井五十里濱松四十里見付四十里懸川四十里金谷四十里藤枝三十里駿河府中五十里江尻三十里吉原七十里三島六十里小田原八十里大磯四十里藤澤四十里神奈川三十里品川五十里江戶三十里 以上陸行
 
131
國書曰朝鮮國王姓諱。奉書日本國大君殿下。十年之間。聘問闊焉。近聞殿下。新承令緖。撫寧海宇。其在隣誼。曷勝欣聳。爰遵故常。特遣使价。致慶修睦。禮則然矣。兩國交驩。寧有旣乎。仍將薄儀。聊表遠忱。惟冀益恢前烈。永綏洪福。不備。 己亥年四月日
 
132
別幅人蔘五十觔。大繻子十疋。大段子十疋。白照布三十疋。黃照布三十疋。白綿紬五十疋。黑麻布三十疋。虎皮十五丈。豹皮二十丈。靑黍皮三十丈。魚皮一百丈。綵花席二十丈。色紙三十卷。各色筆五十柄。眞墨五十笏。黃蜜一百觔。淸蜜十器。 每缸一斗 鷹子二十連。駿馬二匹。 鞍具
 
133
日本回答書 已錄第二卷
 
134
別幅。六摺畫屛二十雙。錨金案二張。錨金鞍具二十副。染華綾一百端。綵紬二百端。
【원문】申製述海遊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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